《修路》TXT全集下载_1(1 / 2)
作者:养花达人
“那个疯子是别人买来的媳妇儿。”
发表于2 months ago 修改于1 month ago
Original Novel - BL - 短篇 - 完结
主攻视角 - HE - 现代
第1章 乌山沟
进村的路,沿着陡峭悬崖。
窄窄的碎石路,皮毛油亮的毛驴拉着一辆大板车,车轮不时碾飞几颗石子,三人坐在板车上,慢且摇晃地前行。
“小调查员,您可别往下看,看了要吓出黄尿咯——”头上扎了块毛巾的老汉咂巴一口旱烟,露出两颗黑漆漆的门牙,朝张云生直笑,浑浊的目光带着点揶揄。
“没事,我不怕高。”张云生和蔼地笑笑。他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人也长得标准,长脸高鼻薄嘴唇,白皮肤短发大高个,走出来十分得体。他往悬崖下望一眼,尽是灰白的乱石和窜天高的大树。
秋老虎的天儿,崖边小道却凉快极了。张云生和副调查员刘平都穿着长袖白衬衣,下着黑西裤,脚踩一双锃亮的皮鞋,在这驴车上摇了一天,身上倒还干爽,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这山沟沟里的小村。
刘平年纪比他小,性格也活泼,坐在驴车上抱怨:“老汉,还有多久到乌山沟啊?”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软包的烟已经皱巴巴的,如同他们俩此时的西裤。他拿出一根递给张生,一根递给前面赶车的老汉,老汉笑呵呵接了夹耳背上,说“天黑就到咯!”
刘平“呸”一下吐掉嘴里的沙土,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我们俩倒了血霉,派我们到这种鬼地方来。”
“谁叫我们碍了别人眼。”张生面容冷静,深吸一口卷烟吐出来,“就当散心了,你看这里风景不是挺好的。”
风景是不错的,峭壁上时不时出现一只松鼠,张云生和刘平刚上驴车的时候,两人心情还不错。看了一天的松鼠,没劲儿了。
“哼,这条件,回去能报到两百出差补贴都算我厉害了。”刘平吸着烟,嘴里骂骂咧咧。
下落的夕阳像刚敲开的鸡蛋黄,橘红橘红的。
老汉一边摇着鞭子,一边唱着张云生和刘平都听不懂的山歌,姿态悠闲。
崖边小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遥遥能望见连片的黑瓦屋顶和袅袅升起的炊烟。再近了些,能看清石头堆砌的房子,房子门口坐着稀稀拉拉的村民。
“哟吼——”
老汉高声呼唤一句,叫声在山谷里盘旋。
几个背上背了孩子的女人走过来,脸颊黑里透红,明亮的眼里都是好奇,捂嘴偷笑之时不忘窃窃私语。
“这里的村民还真是淳朴。”张云生打量着她们身上纯黑或靛蓝的粗布衣裳,花花绿绿的布鞋,与外面的世界女性穿着大不相同。
“啊?”老汉回过头来,迷茫地看着张云生,不解“淳朴”二字是什么意思。
“老汉,调查员说你们村人看起来都老实!”刘平笑着解释。
老汉咧嘴笑了,“这些都是生了娃娃的女子,自然是老实的咯!”
张云生和刘平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老汉没什么文化,也没懂张云生的话具体意思,都无奈地笑了。
“乌山沟子的村长,就住在那儿!”老汉跳下驴车,叼着旱烟指向村子里头。
张云生和刘平顺手望过去,黑瓦石墙的低矮房子中间,有一座同样是黑瓦石墙的三层小楼,虽不是水泥造的,在一众一层的老旧屋子中间,显得十分气派。
“好,我们走过去就行。”张云生理理自己皱了的西裤,理也理不顺,干脆不理了。
老汉绑好了驴车,领着二人往村里走:“我给你们带路!”
村里的路同样很窄,最多两人并行。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两边布满青苔,走在其中,偶尔几声鸟鸣狗吠。
张云生的皮鞋敲在石板路上,声音清脆,他解开衬衫最顶上一个扣子,有点热了。
解了扣子觉得还不够凉快,打算挽起袖子,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夹没地方放,索性放在路边一块石磨上。
“张哥?”刘平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
张云生低头仔细卷着袖子,“嗯,你们走前面,我马上跟上。”
不过是两分钟的事,张云生弯腰拿起文件夹,他抬起头,石头墙后站了个人。
这人只露出了半张脸,乌黑的头发散落在额前,一只眼睛亮晶晶地打量张云生。
“你好。”张云生拿着文件夹朝这人点头。
这人缩了回去,布满青苔的石头墙后只剩一双脚尖。
破旧的皮鞋,款式老旧,颜色应该是红色的,只是脱了太多外皮,红色不大明显了。
张云生往前走,他本就该往前走追上刘平和老汉的步伐。
这人露出一只眼睛看见他来了,小巷里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是穿皮鞋奔跑的脚步声。
张云生走到巷口,入眼的是一抹奇怪的背影。
高瘦,目测有个一米七八,上身是件短款的粉红夹克,配着绿底白花短裤,短到大腿的短裤,长腿穿了双淡黄的高筒袜子,袜子不干净,沾了好几块泥巴。骨感的脚裸下是那双红皮鞋,还是中跟的。
张云生站在原地,不禁皱眉。
这人的头发乱七八糟,像鸡窝一样,奔跑的时候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姿势诡异地跑了好几步,又慢慢回过头来看张云生。
回头的姿势更古怪了,他用两手握成拳头抵着下巴,偷偷摸摸地看。
一张年轻的脸,但是不太干净。
张云生定定地看着这人脏污的脸蛋,面对一双怯怯的眼睛,愣怔住了。
这是个男的,他如是想。
第2章 偷看
老汉介绍,乌山沟的村长九十岁了,下面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本来有七个儿子,老七去年没了。
“没了?怎么没了?”刘平不禁问老汉。
老汉露出不愿多说的表情,满是皱纹沟壑的老手点点胸口位置:“这里突然发病了,没了。”
刘平低声和张云生说:“看来是心脏病。”
张云生这才回过神来,一路走过来,他满脑子都是那件艳丽的粉红夹克,不男不女的打扮。他猜想这个老七应当年纪与他们差不多,低声道:“心脏病放外面,应该没这么容易没吧?”
“应该吧……”刘平点根烟,深吸一口吐出来:“这里只有赤脚医生,能治好鸡眼就差不多了。”
三人走到气派的三层小楼前,楼前门槛边坐了好些个戴头巾背娃娃的女人,个个面颊黑里透红,气色健康。
“你们好!”张云生微微低头与她们打招呼,女人们咯咯笑了。
刘平问老汉:“这些是?”
老汉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村长家里帮着做事的女子,洗洗衣服咯、做做饭咯这样子!”
张云生和刘平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跟着老汉踏进村长家的大门。
屋里很暗,到处是雕花木门,一扇接着一扇,正中间是一口天井,却也没多少光线进来。
走进屋内,鼻间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像陈年的烂木被雨淋了三天三夜,放进盒子里任其腐坏。
村长穿着纯黑的粗布袍子,坐在屋子最暗处吸旱烟,不太通透的玻璃窗射进一缕残阳,斜斜穿过浓白的烟雾,烟雾在暗影中缭绕,徐徐上升。
“两位同志,我接到县里电话,说会派人来,是你们吧?”村长开口,声音苍老的像这间屋子里的雕花木门。
张云生对他点头:“村长,您好,我叫张云生,这是副调查员刘平。”
“坐坐。”村长敲了两下烟杆子,一个人搬着两把椅子走进来。
这是个年轻女人,粗布裙子下两条结实的小腿,上身的衣服把她的腰身勒得极细,胸脯高耸。
椅子放下,年轻女人静静退出去。刘平多看了她两眼,觉着这女孩样貌很好,眼睛又黑又亮,在这昏暗腐朽的房子里发着光。
张云生和刘平坐下,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开始谈正题。
张云生坐得端正:“是这样的,市里要扶贫,县里积极响应,给每个乡镇发了文件。”
“我没有收到文件,县里怎么突然要派人来我们这山沟沟里,我心里也怪!”村长吐出一团浓烟。
张云生和刘平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村长不知道抽得什么烟叶子,味道极其难闻,又臭又腥。
“我知道,可能是因为你们村的路不好走,没能送过来。”张云生继续说:“县里派我们过来看看乌家沟的条件,合适的话,县里会给你们修条路。”
“马路,那你们不是要炸山咯!”村长听了这话,哼哧哼哧咳嗽了起来。
刘平说:“你不管是炸山还是移山,总会给你们搞出一条路来,是不是比你们走那吓死人的悬崖边上好?”
“乌山沟的人走了这么多年,都走习惯了,没事情的嘛……”村长盘起了腿,喝了口杯里的热茶。
张云生打量村长的杯子,居然还是一套盖碗,再看这村长衣着打扮,说是古代人也没人怀疑。
如此闭塞的地方,如此守旧的人,这个路,估计是不好修了。
刘平挠挠头:“这样,老村长,我做个记录,给我大致说说,这里的娃娃上学不?念书不?年轻人出去打工不?”
“啊?”村长侧着头,好像听不清。
刘平大声说:“你们乌山沟!有多少人外出!”
村长还是侧着头:“啊?什么人?”
张云生拍拍刘平,目光深沉:“我们明天自己挨家挨户地问吧。”刘平不爽地合上文件夹。
“哎!吃饭去!”村长的耳朵又好了,蹒跚着要请他们一起吃晚饭,张云生和刘平都饥肠辘辘,巴不得马上吃饭。
走出门,张云生想扶一下村长,又觉得他身上味道太重,两手悬在空中定了定,还是罢了。
天井边亮起了一盏电灯,老村长领着他们到吃饭的地方,一口大圆桌,三条板凳,一个八仙椅在正上位。
忙碌的女人们见村长出来了,纷纷低着头,一个接一个把菜摆上桌。
村长坐上八仙椅,请两位入了座,张云生和刘平这才真正看清了老村长的脸,灰胡子白头发,脸上虽满是皱纹,但气色十分好,两颊红润,眼睛炯炯有神。
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大碗,一眼望去鸡鸭鱼肉都有。那个之前搬椅子的年轻女人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土坛子,打开,原来是酒。
老村长让张云生和刘平先一人干了一碗,老酒辣口,吞下去胃里像着火。两人龇牙咧嘴地放下酒,低头扒饭吃菜垫垫。
村长专心喝酒,全程没说什么话。刘平时不时向张云生点评山里的菜,滋味就是好,青菜嫩,肉也嫩。饭菜吃得七七八八,刘平已经喝了几大碗酒。张云生的胃有点不舒服,低头一看碗里没吃完的腊肉,红红的、泛着油花的腊肉皮上居然竖着几根长毛。
“那个,你先吃着,吃完了到门口找我。”张云生忍着不适对刘平说,刘平像是醉了,晃晃脑袋。
张云生穿过暗暗的天井,跑到小楼门口,门口已经没有人了,能看见村子里稀稀拉拉亮起了灯。
他找到水沟哇哇呕了出来,胃里舒服多了,头有点晕,他猜想是因为在驴车上颠簸了一天,空着肚子喝烈酒的缘故。
张云生随地找块石头坐下,点了根烟。
“哒哒哒哒!”
他身后响起皮鞋敲击石板路的声音。
张云生咽了咽唾沫,嘴里又腥又苦,他回头,果然看见那个身影,又缩在墙角,露出一点点脸来,又在看他。
“滚一边儿去!”
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叼着旱烟走过来,路过石头墙,怒喝了一句。
那抹身影跑了,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男人扛着锄头到张云生面前,“是县里来的同志?”
张云生按灭了烟头站起来,起身一阵晕眩,男人连忙搀扶着他,大而有力的手把他拉稳了。
“是的,您是?”张云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男人咧嘴一笑:“村长是我爹,我住这儿。”
“啊,您好。”张云生与他握手,“我姓张。”
“张同志好。”男人放开他的手,脱了上衣,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没少干重活的体格,他随意抹了把身上的汗,说:“这天也黑了,你晚上就睡我们家,小楼后面。”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犯愁,这大晚上的,也不好回去了。”张云生递根卷烟给男人,男人接了,并不抽,放进了口袋。
“我还有个同事,他还在吃饭,我去叫他。”张云生说着,眼睛往石头墙后面瞟,那道身影不见了,黑洞洞的石头墙后面什么也没有。
“没事儿,吃好喝好啊!”男人笑呵呵走进了小楼。
张云生望过去,楼里几个女人凑上去,男人一手搂一个拐进一间屋子。
他甩甩头,怀疑自己醉了,可是他酒量一向很好,一碗老酒,不至于醉的。
第3章 树林之舞
张云生回到吃饭的地方,只剩一张摆满了残羹剩饭的圆桌,刘平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在小楼里找了半天,找到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他问:“你好,请问见到我那个同事了吗?”
女人点头,指着小楼后面:“吃醉了,被小莲扶去睡了。”
“好,多谢。”张云生道了谢,往小楼后面走去。
村长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个一层的屋子,同样的黑瓦石头墙,两个门两个窗。他推开其中一扇门,屋子里铺好了床,没人。他推开另一扇,同样没人。
张云生看一眼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刘平可能是去找洗手间了。
在这样的地方,洗手间肯定不是在室内的。他想起刘平醉醺醺的样子,有点不放心,便在四周找了起来。
没找多久,刘平出现了,脚步摇摇晃晃,扯着皮带松开的裤腰向张云生走来。
“你去哪里了?”张云生问他。
刘平嘿嘿笑着,摇头不说,张云生叹口气,一路跟着他回到两人借宿的地方,刘平往床上一倒,呼噜呼噜大睡起来。
张云生睡不着,没洗澡没刷牙的,他帮刘平关好门,塞了根烟在嘴里往外面走,看见一户人家门口蹲了个小孩在玩打石头,他把烟放回烟盒,走过去蹲下来。
“在玩什么?”张云生问。
小孩“啪嗒”打出一个圆石子,“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