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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TXT全集下载_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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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殊:“……”

“我早说过那个和尚不是好人,你非不听,怎么样,现在知道——”

谢逢殊不喜欢别人评论绛尘,皱着眉打断他:“他是好人。”

“是好人怎么把你气成这样?”

“我没有生气。”

“我还不知道你。”嘲溪嗤笑一声,“和谁生气就不和谁说话,每日跑去折腾花花草草,一口气要自己憋十天半月才罢休。”

谢逢殊被他说得抬不起头,还要硬撑道:“我才没有,我要等生辰过了再去找他。”

“随便。”嘲溪往他头上一拍,“懒得管你。”

谢逢殊回呛:“谁要你管。”

嘲溪咬牙切齿:“谢逢殊!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打了!”

谢逢殊还没说话,底下绥灵听见了,声音立刻远远传过来:“嘲溪!你怎么又欺负小师弟!”

转眼便到了嘲溪与谢逢殊的生辰,绥灵做了一桌好菜,吕栖梧在自己的树下挖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坛酒。

据吕栖梧说,那是凤凰栖梧那一年他亲手埋下的好酒,至今已经快一千年了,珍贵非常,平日里吕栖梧总当个宝,轻易不会开封。

谢逢殊好奇地喝了一小口,有些失望地道:“和平常的酒也没区别嘛。”

“你懂什么。”吕栖梧立刻不干了,捂着自己的宝贝酒坛子,“酒自然是越陈越香,你还没到会品酒的年纪,等以后就懂了。”

吕栖梧抿了一口酒,眯起眼睛一脸得意:“当年我埋下了十坛酒,如今还剩下三坛。一坛等你师姐出阁喝——”

绥灵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自己师父,只有谢逢殊探出脑袋插话:“什么叫出阁?”

“傻。”嘲溪小声答,“就是嫁——”

还没说完就被绥灵一瞪,剩下的话便乖乖咽了下去。

吕栖梧继续道:“一坛等你和嘲溪结了金丹喝。”

结了金丹,便是真正的大妖了。

谢逢殊抱怨道:“那还多长啊。”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山野之间传来隐隐的蝉鸣鸟啼之声,月光之下吕栖梧的脸已经有些潮红,他乐呵呵地摸了摸自己小徒弟的头。

“不长啦,我当初把你们拎回来的时候,各个一丁点大——人生百年,弹指一瞬。”

“等结了金丹,为师就给你们取个响亮的名号,要最威风的,叫出去震住整个妖界,再告诉他们,你们师父是吕栖梧,其他妖怪听了都要抖三抖!”

得,喝多了又开始说胡话了,徒弟三人一时沉默无言,只有夜风刮过,最后还是嘲溪卖了个面子,问自己师父:“比如?”

吕栖梧端着酒杯冥思苦想了半晌,最后一拍桌子:“嘲溪就号长恣——长恣于天地,洒脱于世间,别整天板着个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谢逢殊连忙问:“我呢我呢?”

吕栖梧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大抵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这副样子,结丹的日子估计还早,一挥手道:“到时候再说。”

谢逢殊一撇嘴:“那我以后出去惹祸了,就说我师父是明镜台的吕栖梧,有什么事冲他来。”

吕栖梧被这个孽徒气得不轻,也赌气道:“滚滚滚!到时候我就说没这个徒弟!”

嘲溪嘲笑谢逢殊:“到时候就说没你这个师弟。”

谢逢殊要被这群人气死了,心说这什么师门啊,一点同门情谊都没有。

夜已经深了,月色落于人间,又落在这群人发梢衣袍,清冷如霜,不似人间,却又因为吵闹声透露出鲜活的意味来。

等到最后,吕栖梧已经醉意醺醺地去睡觉了,绥灵也回了房,谢逢殊跟在嘲溪后面溜达着回房,却又在入门时停住了。

嘲溪回过头拧眉问:“又抽什么疯?”

谢逢殊憋了一天,终于憋不住了,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嘲溪:“我想去找绛尘。”

他本来还想生日请绛尘来玩呢,结果因为赌气,连人都没见到。

大概是他的神色太过委屈,嘲溪有些不耐烦地摆手:“要去就去!”

谢逢殊转身就跑了。

嘲溪:“……那和尚到底喂了什么迷魂汤?”

谢逢殊一路没停,他一头长发高束,被夜风吹得乱七八糟,赤色衣袍纷飞,在如墨的长夜中显出一道鲜活的影子。有林间栖息的鸟雀被他惊动,纷纷啼叫着窜了出来,惹得树影晃动,惊动了一山夜色。

谢逢殊没有管它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庙前,终于停住了脚。

他等了会儿,待气息稍缓,才轻轻推开门,往法堂走去,边走边猜待会儿见了绛尘,对方会和自己说些什么。

自己的生辰,好歹要说一句万事顺意吧?

但谢逢殊一想,对方好像又不是说这种话的人。

算了,不管说什么都好。

等到了法堂前,谢逢殊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推开一点门缝。

里面依旧是燃灯如昼,灯火通明,偏偏少了一道素白的身影。谢逢殊瞪大眼睛,大力推开门走了进去,满室长明灯的烛火被涌入的夜风吹得猛地一动,谢逢殊顾不上这个,站在门口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绛尘不在里面。

第47章 前尘8

等从后山回来,谢逢殊更蔫了。

他那夜寻遍了整座庙都没有找到绛尘,对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谢逢殊不死心,每天吃了晚饭都去看一眼。一连过了几日,对方依旧不见踪迹。

谢逢殊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担心绛尘是不是不回来了。

这么一想,谢逢殊更睡不着了,连嘲溪叫他出去捉鱼捕鸟都不去了。

一连过了三五天,夜里谢逢殊在床上打滚,嘲溪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起,话语里带着一点怒气。

“到底睡不睡啊你?”

谢逢殊趴在床上仰头看过去,有气无力地答:“睡不着。”

嘲溪盯着谢逢殊看了半晌,突然冲人轻轻一挑眉。

“既然睡不着,那就别睡了。”

他生得俊朗,五官分明,平日里总是板着脸还好,一挑眉却显得有点蔫坏。他哪有这么好说话,谢逢殊有些戒备地看着嘲溪:“干什么?”

“昨日师父下山,带了一坛酒回来,据说是难得的佳酿。”

嘲溪拿出从小到大诱骗谢逢殊上树下河的语气,压低了声音道:“你想不想尝一尝?”

“哦。”谢逢殊了然地点点头,“你想偷师父的酒喝。”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嘲溪接着忽悠:“我是为了你好懂不懂?都说一醉解千愁,没准你喝了酒能好受些呢。再说了,都两百多岁了,没准再过几年就结丹了,还不敢喝酒吗。”

吕栖梧倒也没有不许他们喝酒——都多大的人了。但半夜偷酒喝这种事谢逢殊从来没做过,一时有些犯难。嘲溪乜斜着看他一眼,问:“谢逢殊,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谢逢殊立刻奓了毛,大声道:“谁胆小啊!”

“那你去不去?”

“去!”

吕栖梧和绥灵的屋内都熄了灯,大半夜的,师兄师弟两个人连根蜡烛都不敢点,一前一后摸进了厨房,借着窗外疏漏的月光找酒,一不小心就把碗碟碰得叮咣乱响。

谢逢殊守在门口,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啊?”

嘲溪觉得身为师兄颜面有损,啧道:“不如你进来找?”

“我找就我找。”

谢逢殊小心合上门,在黑暗中摸到壁橱,一隔一隔往下找,终于在最底下见到了一坛红布黑坛的酒。

谢逢殊立刻小声道:“找到了!”

嘲溪顺手抄了两个碗,也压低了声音:“走!”

两人一前一后,跟做贼似的——也确实是做贼心虚,说话大气都不敢喘,恨不能踮着脚走路,连开厨房的门都万分谨慎,唯恐发出一点声响。

一开门,便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门口。

谢逢殊手里的酒坛子差点被他丢出去,幸而下一刻他就看清了眼前的人,小声喊了一声:“师姐?”

绥灵看着眼前这两位祖宗,问:“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其实连问都不必问,酒坛酒碗还在两人手里,人赃并获。绥灵一拍嘲溪脑门:“带着小师弟偷酒喝,师父知道了,又要挨罚。”

“就喝一点儿,师父不会知道的。”嘲溪从背后踹了谢逢殊一脚,谢逢殊心领神会,跟着附和:“师姐,我们错啦,下次不敢了。”

绥灵点点他的额间,倒也没有真的动怒,她知道小师弟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于是只道:“下不为例。”

谢逢殊冲自己的师姐粲然一笑,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师姐,喝酒吗?”

他们也不敢去其他地方,溜出来坐在明镜台的山顶。

背后是明月东升,数万里青山绵延,露出如墨的影子。眼前是明镜台无尽的山花,今晚的月色格外亮,居然能映出山花浅浅的一点红。

嘲溪倒了一碗酒给绥灵,又倒了一碗给谢逢殊。

夜风拂过山花,拂过几人的脸,吹得发梢微动,散于夜色之中。吕栖梧的酒确实是好酒,入口清冽回甘,没有多少辛辣的酒气,却容易醉人。

三人对着万花明月,一碗接着一碗,边说些不着调的话。比如嘲溪问绥灵什么时候嫁人,被绥灵拧着耳朵骂没良心;谢逢殊非要让嘲溪叫自己一声师兄,差点被对方按在山坡上揍……

他们都有些醉了,可能是因为清酒,可能是因为山风。好不容易等到安静下来,谢逢殊把下巴搭在膝盖上,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绵延不绝的山花,眼中含着氤氲酒意,有气无力地问:“绛尘是不是不回来了?”

嘲溪道:“人家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

“我不想他走。”

“以前没有这个和尚,你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谢逢殊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理所当然地答:“以前没有他,所以不想他,现在他来了,就不想他走了。”

嘲溪端着酒喝不下去了,一言难尽地望着谢逢殊:“你这样特别像凡人戏文里说的,见不到心上人的小姑娘。”

谢逢殊没听过戏,于是问:“心上人是什么?”

嘲溪本就是趁着酒意随口一说,说完才觉得这个例子不太合适,但谢逢殊既然问了,嘲溪只得答:“就是喜欢的,想天天见到的人。”

“哦。”谢逢殊消化了一下,道,“那绛尘可能是我的心上人吧。”

一旁的绥灵有些崩溃:“……不要胡说!”

扯来扯去,一坛酒喝了个精光,三人都有些醉意,其中谢逢殊更甚——他没喝过这么多酒,几乎站不稳了。绥灵替他拍掉衣衫上沾染的尘土,道:“赶紧回去睡觉。”

谢逢殊却没有动,他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突然道:“绛尘或许回来了,我要去后山看一看。”

“……”嘲溪瞪了他一眼,“你喝傻了?”

谢逢殊却坚持道:“我要去看一看。”

他喝完酒便更犟了,自己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可惜醉得不轻,走了几步,脚下被树枝一绊,居然直接从山花丛中滚了下去。

遍野的山花郁郁葱葱,谢逢殊所过之处草木四起,鲜红如火的花瓣一路纷飞,身后是绥灵的惊呼和嘲溪的大笑。

谢逢殊到了山脚,好容易爬了起来,对追下来的嘲溪与绥灵大声道:“我没事!”

说完,他转过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后山奔去。

长夜之中,谢逢殊好像醉了,又好像是醒着。

他觉得绛尘应该回来了。

绛尘到寺前时,已经是三更天。

他刚到万古春下便察觉不对,没有急着开门,先转头看向一旁的树。

万古春重重繁花之中传来轻微的响动,过了一会儿,一截赤红的衣角从似雪白花中露了出来,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绛尘眉心微动,上前一步,抬头往树间望去。

谢逢殊一袭红衣,正站在万古春粗壮的枝丫之上。

因发带松了,头发半束半散,落在他的身后肩头。他已经醉了,偏偏认得出绛尘,见到树下的人,眼中沉沉醉意都淡去了几分,透出一点欣喜。

“你回来啦。”

绛尘看着他,不答只问:“你的鞋呢?”

谢逢殊反应迟钝,半晌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他醉得不轻,来得又急,慌乱之中左脚的黑色长靴不知去哪里了,赤了一只脚踏在树丫之上,被赤色衣袍和重重白花半遮半掩。

谢逢殊冥思苦想,最后答:“忘了。”

绛尘:“……”

谢逢殊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于树上垂目看着绛尘,与对方视线相对时便笑起来,道:“你知道这棵树一共有多少花吗?”

“一共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七朵。”

谢逢殊看着绛尘,有些得意:“我数清楚了,你可要记住了。”

夜色深处,绛尘看着树上的人,半晌之后喉结轻动,道:“你先下来。”

隔了半晌,谢逢殊终于听懂了,他动了一步,想挑个好下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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