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TXT全集下载_36(1 / 2)
似乎是觉得敬称太过虚伪,柳清言也懒得再继续这么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恒德帝不断挣扎的身子,带着讥笑开口,“别动了,再动下去只怕刚刚那药要发作的更快。”
“这些且不提,你有没有想过七八岁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母亲的感受?他是太子又如何?还不是被送过去跟蛮族的质子一起住?对外你自说的好听,太子与质子同住是一视同仁,可你又何曾想过,朝中大臣如何待他?你一心看重的大皇子又是如何待他?”
“那些年他稍有些做错的地方便被罚跪,若不是还有右相帮扶,太子估计也成不了今日的太子,只会是一个被大皇子死死压制住的废材。”
说到这里,柳清言心里更加难过起来,穆之是多温柔的人他自然知道,就算恒德帝待他再不好,他也没有过想要谋逆的心思,甚至还会专门去讨他欢心,可最后呢?
恒德帝又岂会正眼看他?
“你今日所得,皆是你自己应得。”
柳清言几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手腕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前些年酆堙城的旱灾。”
“那年旱灾本来不至于严重到那个地步,可是因为你对颜棋的放纵,让这样一个贪官硬生生地把赈灾的银子吞了一半,再等惠山远能插手这件事的时候,酆堙城郊外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丘了。”
“你知道这些活下来的人最后去了哪里吗?你根本没有在意过,他们若不是遇上太子和右相,只怕也不过是那尸堆上的一部分罢了。”
“还有不久之前沧州的洪水,堤坝不修,官员通敌叛国,你不会不知道手底下有这样一群蛀虫一样的官员吧?可你依旧不作为。”
“连当初一起送过来的那两个官员说大皇子刺杀太子,你也不过是一听一笑罢了,程穆泽是你的儿子?程穆之难道就不是了吗?你为什么还要亲自去把那两个官员给处置了?生怕太子还不够心寒吗?”
“你永远只听信你想听到的东西,太子束发礼过后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可你却偏偏让大皇子监国,是觉得朝中大臣的风向还不够明确?二皇子程穆行刚满十六你就让他带兵去镇守边疆,你可有想过他也是你的儿子?你就那么担心太子在朝中稍微有个能信的过的人吗?”
“你给大皇子的是什么?给太子和二皇子的又是什么?”
柳清言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恒德帝渗出红血丝的眼睛和不断起伏的胸膛,心里面的恨意只增不减,压得他几乎也快无法呼吸了。
“呵,”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在恒德帝的心口上再戳上一刀,“你知道你一直疼爱的大皇子做了什么吗?”
“他一早就与我做了商量,他巴不得你早点死好把皇位抢过来他心里才能彻底放下心来,他的野心是哪怕你给他再多的好处都压不下去的,你,想过吗?”
“说了这么久,您大概是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吧?”
“我可是您当初亲手挑着送到东宫去给太子伴读的盛京奇才柳清言啊……”
恒德帝面如死灰,一直抓着旁边锦被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言闷了三年多的情绪,今日终于是有时间爆发出来了。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没想到是吗?”柳清言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也难怪,毕竟你也没有见过我几次。当初把我送到太子身边也不过是让他被外人更加注意到,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罢了。”
“当年柳尚书的死,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柳家三代忠臣,若是要贪早该是富可敌国,根本不会被颜棋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查出来了。”
“颜棋之所以会针对我父亲,不过是因为父亲他挡了路而已,你依旧不闻不问,忠臣与小人,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已经分不清楚。”
“我柳家当时祖母大丧未过,又图遭横祸,这些事情归根结底我究竟该怪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颜棋在我父亲死之后还要再给他冠上其他的罪名,连翻案的余地都不曾留下。”
“当初若不是太子救了我,黄泉下怨鬼也要再加我一个。”
“呵,呵呵……”柳清言的情绪似乎再也无法如先前那样冷静了。
他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与怨恨,一直都以一种平静甚至冷漠的态度去处理一切的事情,可是他现在真的太难受了,若不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他这个时候也该在朝堂上为官,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与程穆之一起商讨国事,若有不妥之处亦可询问父亲,何须至此地步?
尚书这个位置,也还该是他父亲的。
何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柳清言冷声道:“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何还要把祖母的尸身给烧了?颜棋猜我是个孝子,父母已经尸骨无存定然会因为祖母而回来。呵,他还真当柳家是他能掌控的地方?便是毁的一干二净,也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可原本该是美满的,却终抵不过人事纷扰。
“恒德帝?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你也配?不行仁政,不顾百姓,听信小人之言而枉顾忠臣劝诫,你倒真想将这大周几百年的基业断在你手中?你连罪己诏都不配写!”
“你今日下场想来真是痛快,身边再无至亲之人,你不珍惜不在意的,最终都与你远去,你喜欢的宠爱的,最终也都背叛你甚至谋害你!”
恒德帝自听到他后来言论,便已不再做任何挣扎,心底却也并不觉得悲凉,只觉得害怕,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还没有坐够,居然就这么要结束了?
这荣华富贵他还舍不下啊!
他伸手到柳清言面前,想要在他手心里写字,柳清言却一把挥开,“胸口疼吗?”他把原来插在玉枕穴里的银针拔了出来,恒德帝整个身子就猛地一蜷。
肚腹至胸前犹如千万只毒虫在啮咬,他原本蜡黄的脸色也瞬间疼的苍白,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整个人在床上打滚失控一般地挠着自己的肚子。
柳清言平复了心情,再抬头时就是满眼慌乱,他大声地叫着外面的人,“苏公公!苏公公您快过来!皇上突然不好了,您快让人去请太医过来啊!”
他扶着恒德帝睡好,脸上带着笑意,“太医查不到我头上,就算查到了你也已经驾崩了,我自然有人护着,且不说太子,程穆泽都会着急帮我全身而退。”
“何况,我还要留着命去找颜棋报仇呢。”
苏文全听到他这话就立刻赶了进来,颤着手揪着旁边一个小太监就让他去请太医,自己小跑到恒德帝身边。
柳清言拭了拭眼角的泪珠,“苏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本来吃完药已经躺下休息了,可却突然……”
苏文全顾不上他,他将恒德帝扶好自己整个身子趴在了他的耳边,“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您哪里不舒服?”
他想问的东西很多,却无奈恒德帝至死都开不了口,眼珠子动了一动看向柳清言的位置,最后口中吐出一口乌黑发紫的血来,彻底断了气。
太医这时也刚刚赶到宫殿外。
擦着额头上的汗在其余两个脸色各异的人的面前提恒德帝诊脉,最终“噗通”一声跪下来语气沉重道:“皇上积劳成疾,驾崩了!”
外面哗啦啦跪倒一片,紧接着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柳清言转过身来,同苏文全平视,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来,就要离开,结果却被苏文全拦住,“严尚书,您还不能走。恕老奴冒犯,先前内殿只有您与皇上两人,皇上驾崩的事情,只怕与您脱不了干系。”
柳清言挑眉:“苏公公多虑了。”
“眼下只怕是要有更要紧的事情处理,皇上的圣旨与遗诏,应该早就拟好了都放在您那边了吧?”
“这又与严尚书何干?”苏文全却盯紧了他,严声道:“来人!将严尚书带下去,好生照顾!”
“住手!”随着声音一同进来的,是程穆之。
他身后跟着的是穿了一身软甲的程穆行。苏文全面色一冷,这是要逼宫的架势?
“苏公公,”程穆之不动声色地将柳清言护到自己身后,“这个时候了,还是先敲丧钟吧,毕竟是国殇。”
苏文全看着他们两个人脸上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突然笑了,“都说我苏文全是恒德帝最信得过的人,是啊,毕竟当初我为了他太监都能做,他怎么可能信不过我?”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失去控制,程穆之听到他这话却是震惊,正当他以为苏文全会爆发时,苏文全却奇迹一般地冷静下来了。
“珰——珰——珰——”沉闷且深远的三声钟响,在位二十一年的恒德帝驾崩,顺庆年号止于顺庆二十二年。
宣武门下,朝臣与官员白衣素縞,跪倒一片。
后宫处却只剩一个位分最高的丽嫔,连个妃位都没有。
跪在第一排的是太子程穆之、大皇子程穆泽、二皇子程穆行并着其余几个年纪尚小的皇子和公主。
柳清言在偏殿。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跪除父母之外的任何人。
苏文全也换了一身素衣,手中捧着两封圣旨,缓步走到众人面前,他垂下眸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缓缓开口道:“太子程穆之,接旨。”
程穆之答道:“儿臣接旨。”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程穆之品性无端,不问天命,资质愚钝,难为上天牧民,有违朕之所托,即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降为亲王,幽居齐州。未经召见,不得进宫。”
圣旨一颁,顿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大周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在皇帝驾崩以后废太子的圣旨,不仅如此,还贬为亲王,连京城都不得进。
这废太子的理由更是荒唐。
程穆之即使有料到会被废,却也着实愣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儿臣领旨,谨遵父皇圣意。”
下面的大臣已经有跪不住的了,虽然这么多年党派之争一直都并不那么明显,但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现在程穆之大势已去,程穆泽一旦登基必然会对他们动手,横竖都是一条死路,现在不反还等什么时候?
只可惜苏文全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将另一道圣旨拿起,正是恒德帝留下的遗诏。
“朕即位二十又一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吏治清明,君臣善睦。今皇子程穆泽,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皇子程穆泽,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钦此。”
这是一封对于所有人颁布的圣旨。其中的内容是否真实已经不重要,它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就已经足够。
“儿臣(臣)领旨。”
殿阁大学士终于开口:“不知皇上为何要废除太子?太子这些年在政治上也已小有作为,先前沧州洪水一事也妥善处理,更是大挫倭国的势力,再者说来,品性无端要从何说起?”
另一位大臣也开口道:“大周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立嫡不立长,如果废除太子,那么皇上为何不把皇位传与二皇子殿下?二皇子身上战功累累,戍边多年,怕是更让人信服。”
一直未曾开口的颜棋反驳道:“呵,太子本就品性无端,先皇一直为他的婚事考虑可他却一直不曾娶妃,常言道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可三皇子至今不曾成家立业,让先皇如何放心的下啊?”
一时间宣武门下吵嚷的不成样子。
程穆之却起身,褪了自己穿着的孝衣,将一直佩着的九龙玉佩给扔在了地上,转身对着诸位争执的大臣道:“本殿多谢各位大臣抬爱,只是本殿自身资质不够难承大统,辜负各位了。”
“太子殿下……你!”还有几位大臣开口,一直在旁边不言不语的程穆泽接过圣旨,脸上挂着笑容,“如若众爱卿还有异议,不如等明日上朝,慢慢道与朕,可好?”
他脸上的笑容是真,语气里的森森寒意也不假,“如果你们还对先皇的遗诏有什么怀疑的地方,朕不介意送你们亲自去见先皇同他当面问问这件事。”
是已经将自己置于皇帝的位置了。
众人噤声。
没有人想要去陪葬。
明日也不会上朝,明日是国丧第一天,登基大典在三日后才举行,程穆泽的话,是将大家所有的不满全部都挡了回去。
程穆之离开之时,程穆行也同他一起,这二人的立场已经足够明显。
柳清言从偏殿出来时,就只看见他二人的背影。程穆行还穿着孝衣,而程穆之已经将外面的衣服全部脱掉,剩下原本的明黄色太子朝服。
在这一片白色中显的格外亮眼。
只是已经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了。朝臣们想的是自己该解甲归田逃过这一劫还是彻底见风使舵留在程穆泽这边。
颜棋看着惠山远,笑了笑,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我赢了。”
惠山远低下头,心中却没有太大波澜。
程穆泽现在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其他的,恒德帝的葬礼还要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朝政再动荡也不能影响到他太多。
何况还有颜惠茜的事情要处理,立新后,立他的太子,改年号,施行新政,大周,很快,不,已经是他的天下了。
却说程穆之同程穆行出了宫,才停下了脚步,程穆行问他:“你可要出发去齐州?”
“自然,不会。”程穆之笑了笑,“齐州虽然离盛京不远,但行事多有不便,我若是去了齐州,不正是顺了程穆泽的心思?”
“那你……”程穆行皱了皱眉头,“我实在没有想到父皇他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