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TXT全集下载_88(1 / 2)
朱高煦听到这些破事,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心斗角,想想就麻烦。他的心情也有点烦乱。
杜千蕊小心翼翼地瞧着朱高煦的脸,柔声道:“王爷,妾身不该说这些,给王爷添乱了?”
“无妨。”朱高煦摆摆手,又道,“我没怪你。”
他寻思了片刻,心道:杜千蕊讨好人的手段,确实略逊一筹,心思的深度也比不上姚姬。
她倒是暗暗地攻击到姚姬了,但若是男主人不会明辨,也会反过来厌烦她……人都是趋利的,朱高煦在姚姬那里舒坦,当然对姚姬也容易更有好感。
但是朱高煦并未如此,他反而觉得在杜千蕊这里,感觉更放松。毕竟杜千蕊有不痛快的事、就直接表露出来了。
朱高煦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在寻思:为甚么昨天王贵要为姚姬说话?
王贵这宦官,因为大多时候在帮朱高煦处理正事,平常很少在后宫走动,与姚姬也鲜有来往……不过王贵去年底好像在昆明城买了处宅子,还养了几个丫鬟;难道他缺钱,收了姚姬的贿赂?
朱高煦知道王贵的这些事……便是因为典仗侯海,这文官最爱打听别人的私事。
杜千蕊的声音又道:“妾身听人说,昨夜在姚姬妹妹那边,很晚了还有丝竹之音,她还唱了小曲。她唱得好么?”
朱高煦不想再添乱,就没说出来、姚姬怕比不上杜千蕊的造诣之类的话。他随口道:“挺好听,反正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千蕊轻笑道:“王爷不懂技巧,却懂欣赏的。”
朱高煦先将心头的那些不快忍住,露出笑意道:“千蕊这么夸我,我怕信以为真,以后在外边贻笑大方。我想起了一篇课文……文章叫《邹忌讽齐王纳谏》。”
杜千蕊又道:“妾身真这么觉得呢,可不是想讨王爷欢喜。”
两个女子的事,根本就说不清楚。朱高煦今晚也不想把话题、再说到那事儿上了,好在杜千蕊也不再提起。她叫丫鬟们进来收拾桌子,便亲自去沏了两盏绿茶上来。
朱高煦见杜千蕊低头把玩着陶瓷茶杯,他便问道,“这是景德镇的瓷器?”
“王爷好眼力。”杜千蕊微微有点惊讶。她与朱高煦在一块儿的时间长了,可能知道朱高煦对很多东西、都无甚考究。
朱高煦笑道:“景德镇的瓷器最有名……江西的。”
片刻后,他又温和地问道:“千蕊想家了么?”
杜千蕊抬起头,又是一副意外的表情。
朱高煦以勇武闻名,但他这个人的心思一向都很细致,还有点擅长去猜别人的心态和牌面。
杜千蕊的声音幽幽道:“真是怪,妾身在家乡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可偶尔还是会想起。”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声音。他平时还是很愿意、与身边亲近的人说说话,或是听她们说话;对身边的三个妻妾,并非完全为了色相和兽欲。
朱高煦在这个世上有亲人,但是皇室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巨大的利益,反而会冲淡父子兄弟间真正的亲情。此时朱高煦又被发配到了几千里外,除了身边这两个女子和妻儿,还有谁是亲近的人?
杜千蕊的声音很低,用呢喃般的口气道,“想到儿时熟悉的竹林、小路、石坝,总隐隐觉得心里暖暖的很安心,又有点酸……哎呀,妾身也说不明白。可是上次真的回去了,看见那十年也不变的破败村子,看见一切,心里却闷得慌。人真是怪……”
她停顿了片刻,用很小的声音道:“我不敢想姆妈,想起就难受。”
朱高煦的手掌轻轻在她的肩背上抚摸着,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听着。
兴许受了杜千蕊的心情影响,朱高煦也感到了浅浅的忧伤。
……次日一早,朱高煦到前殿书房,宦官王贵也跟了进来。
朱高煦走到桌案前,提起已经放在砚台上的毛笔,下笔写道:支取银钱一百贯,予王贵。
他拿起纸吹了一下,递给身边的王贵道:“你管着府库的钥匙,自个拿去取罢。”
王贵躬身接过来一看,他的神色顿时十分复杂,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过了一会儿,王贵小心问道:“不知王爷吩咐奴婢,支取这些钱作甚用?”
“给你的。”朱高煦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不是文武官员,算是我家的奴婢,我赏你钱还需要论功行赏吗?”
“奴婢谢王爷恩!”王贵忙抱拳弯腰道。
朱高煦又道:“我是觉得你应该赏。听说你在外边买了宅子丫鬟挺缺钱,可你管着府库哩,自个还不宽裕,这不是该赏?”
朱高煦干了这件事,就忙着看公文去了,若无其事地做着别的事。
及至中午吃了午饭,朱高煦在书房旁边的小院落、挑了间廊房休息。这时王贵走进屋,忽然就跪伏在地,“咚咚咚”磕起头来,哭道:“奴婢罪该万死!”
朱高煦瞪眼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王贵哽咽着哭诉道:“都怪奴婢贪那身外之物……
奴婢是阉人,无家无室,常常也想有人侍候着、有人嘘寒问暖,便买了几个小丫头,当是干女一般养着,平素花费就更多了,着实有点缺钱。
前天奴婢照王爷的意思,夏天快到了,到府库取一些薄料子,带人送去姚姬和杜千蕊院子里。奴婢见了姚姬,寒暄了几句。姚姬便拿了一锭白银给奴婢,说是多谢奴婢的关照。
奴婢当然不敢要呀,赶紧说是王爷的意思,东西从王府拿的、心意也是王爷的疼爱之心。
姚姬却说,正因王爷垂爱,她手里才有钱,平时也不出门,拿着钱没多大用。又说让奴婢拿着,回头叫人到市面上买两盒胭脂送到府里。
奴婢听她说得诚恳,一时财迷心窍就收了。可两盒胭脂值几个钱啊?奴婢当然不能装着不懂,昨日便故意问王爷去不去姚姬那边……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还有这等事?”朱高煦瞪着眼睛道,“我只听侯海说笑,谈起你一个阉人还买小娘,便猜你可能缺钱花。没想到你这厮还拿她的钱!谁告诉你,真金白银没处用的?”
“王爷……”王贵抬起头,一脸茫然。
朱高煦也是一副糊涂的模样,俩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朱高煦挥手道:“你娘的!念你主动认错,这回算了。你以后若缺钱,告诉我,别去捣鼓那些歪门邪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可不是
朱高煦出征回来,彼时正是二月春天,而今一晃已到了初夏。这阵子他没甚么要紧的事做,在昆明城呆着、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昆明的季节变化,确实感受不强烈,反倒随天气的变化、冷热差异有点大……
梨园后面的沈园,几乎已变成了朱高煦和沈家商议诸事的场所。那里甚么都有,进出方便、环境也不错,着实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有酒楼可以做饭菜、有房间可以歇息;因为这里做着生意、也养着许多可以用的人,甚至想找个小娘陪一下,也马上可以就地挑选。不过朱高煦最多也只是到前面的戏院去、听听戏而已。
今天朱高煦受邀请来梨园,看最近三个月的翡翠生意账簿,人到了戏院的雅间里。因为现在正好有李楼先的戏上台。
朱高煦的面前摆着一叠东西,他大致翻看着。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只通过账簿、很难摸清生意的具体名目;但他还是着重看了一下,里面附有的仓库进出清单。
实际操办的是沈家,说好的平分好处,现在的合作方式、也只能凭彼此的诚意了。在朱高煦粗略翻过别的东西、却细看清单时,他发现沈徐氏正瞧着自己。
朱高煦抬起头来,一副玩笑的口气道:“你说,咱们要是变成了一家人,何必再如此麻烦?我贵为亲王,也亏待不了你。”
沈徐氏也陪着笑容道:“殿下说笑了,妾身一介庶民,还是个名声不白的寡妇,只怕在尊贵的王府里难以容身呢。”
“好了。”朱高煦轻轻一掌拍在一叠册子上,身体向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
沈徐氏道:“妾身是商贾,但凭信义做事,一年赚了多少、定不会隐瞒殿下。妾身多谢殿下之信任。”
这时朱高煦饶有兴致地说道:“我感到有点稀奇,随便问问,沈夫人赚那么多钱,作甚么用?”
朱高煦也说过真金白银不可能没用处,但沈家的财富和利润,应该是个巨额数字,远远超过了她过奢华日子的所需。
沈徐氏低吟了好一会儿,微笑道:“殿下问得简单,可妾身答起来真难呀……”
她想了想说道,“沈家在各行都有生意,与各地好些商帮也有来往,许多人靠着沈家家业养家糊口;若是整个沈家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大伙儿的生计就无处着落了。
妾身女流之辈,自是没那么大能耐、要担起许多人生计的担子。可不只是别人在指靠沈家,妾身也在指靠呢。这些生意,给了妾身容身之所。”
朱高煦耐心地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时沈徐氏忽然问道:“殿下觉得妾身美吗?”
话锋转得太快,朱高煦愣了一下,打量着沈徐氏的容貌身段,顿时又感觉到了些许暧昧。或许她问这句话,本身便会叫人多想了。
朱高煦回过神来,立刻点头。
沈徐氏高兴地笑了一下,又轻叹道,“可惜了……”
“怎么?”朱高煦马上问道。
沈徐氏道:“妾身若是想指靠美色、便过得好,古人却有一句当头棒喝: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殿下看到的美皮囊,若是没有锦衣玉食,很快就会如花瓣一般凋零;便是有,也逃不过光阴的蹉跎;便是光阴蹉跎之前,男子还会喜新厌旧……而今妾身是沈家家主,便觉得只要还能操持着沈家,反而比自己这皮囊更可靠了。”
朱高煦听罢,寻思着商人重利,果然如此;但他一时间又觉得沈徐氏说得很有道理,竟无以反驳。他只得点头沉吟道:“有点见地……”
“妾身奇谈怪论,殿下竟不气恼,真乃知音之人。”沈徐氏的声音道。
朱高煦终于想到了一处漏洞,便不动声色道:“只是女子掌握家业,会给太多人以侵吞的念想。”
“可不是?”沈徐氏轻声道。
看来沈徐氏也是个很有心思的人,她并非想不到这一点,或许她心中早有打算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仍然叫人看不透。
而朱高煦是个喜欢猜测别人心态和牌面的人,这时他一琢磨,忽然想起沈徐氏其实还有一张牌:她的继女沈宝妍。
他抬起头,便见沈徐氏正看着戏台上、戏台上李楼先正在唱戏……朱高煦忽然想起,李楼先的夫君陈兴旺因安南国王后神魂颠倒,他猜测沈徐氏心里也在想那事儿罢?
朱高煦便叹了一句:“戏子让人感概,不论她心里是喜是悲,唱的悲欢离合、却都是戏本里写好了的。”
……
六月间,一行朝廷官吏从云南地盘路过。虽然云南不在连通天下四方的枢纽位置,但也常有朝里的人过来。比如京师的人要去安南,一般都是从云南走陆路,此时的海路风险还是大。
并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朱高煦只需要从邸报中看一眼,谁路过就了事。
但这时御史李琦主动来到了汉王府,上名帖求见汉王。
朱高煦马上在前殿书房里,叫人请李琦前来见面。他不敢怠慢的、不是一个御史,而是御史很快回京要见的皇帝。好生招待一下,等那李琦回了京师,谈起汉王,言语上说好听点也有好处。
二人见礼罢,李琦便作揖道:“下官方出使安南国回来,路过昆明叨扰汉王,欲恭问汉王对安南国之事、是何见解。”
“我父皇叫你问的?”朱高煦也径直问道。
李琦微微一怔,便点头道:“正是。”
朱高煦见他站在那里一脸正色,似乎有点紧张,便好言道:“我只管云南的事,李御史叫我说安南,怎么好说?只好问一下是不是父皇想听。”
“原来如此。”李琦忙道。
安南国政变的前因后果,朱高煦听说了不少,当下便问道:“听说李御史此番去安南国,乃为斥责胡氏,结果怎样了?”
李琦这时才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看来差事办得不错。他直起腰道:“那胡氏父子所作所为,还有甚么可狡辩之处?他们对朝廷的斥责哑口无言,只能上书请罪,还答应将王位让给陈氏,迎接陈天平回国继位。”
“哦……”朱高煦一副若有所的模样。
朱高煦寻思着,胡氏胆敢杀国王篡位,能这么容易让位出来?
御史李琦好像很相信胡氏父子的承诺,但这并不重要;因为皇帝朱棣,肯定不信……那胡氏父子也不想想,当今大明皇帝是怎么登上皇位的!
朱高煦也不愿和李琦争执这个问题,他开口道:“我父皇胸怀四海,必有平安南之略。做儿臣的原不必多言,不过谈谈我的想法也成。陈氏虽失位,一些宗室、旧臣仍在安南国有名望势力。父皇若在安南国扶持陈氏,此乃良策。”
李琦点头附和了一句。
朱高煦接着说道:“我问了通读过史书的文官,安南在五代时就自立了,待中原纷纷扰扰终于安定,大宋朝廷却文兴武弱、无力压制四方各国,以至之后安南数百年脱离中原朝廷统治。
安南如今言语、习俗都已与大明迥异,臣民也不认同他们是大明子民,与缅甸土司等地无异。大明要征伐这等地方,拉拢当地势力结盟是必要之举。”
李琦一脸茫然道:“朝廷没说要征伐安南,为何要征伐安南?”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声音。他不理李琦又道,“或许安南百姓并不太在乎,他们是大明子民、还是安南国子民。但咱们防的是那些有实力、有野心的人,如同胡氏那样的人!所以安南国须得有一个他们的国王,好断了野心者的念想。”
朱高煦说到这里,想起了沈徐氏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