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TXT全集下载_61(1 / 2)
“长兴侯耿炳文有几个儿子?”朱高煦问道。
钱巽躬身马上答道:“回汉王话,有四个儿子。依次是前军都督佥事耿璇、后军都督佥事耿瓛、尚宝司卿耿瑄、鸿胪寺右少卿耿琦。‘靖难’之后,耿璇、耿瓛、耿瑄仍在京师做官,耿琦不知去向。”
听到这样流畅的回答,朱高煦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又问道:“耿浩是哪家的子弟?”
“这……”钱巽沉吟片刻,“下官不知。”
朱高煦挥了一下手,钱巽便道:“下官告退。”
过了许久,王斌回来了,到书房拜见。他上前禀报道:“不出王爷所料,那俩小娘是沐府的人,从后门进了沐府。末将瞧她们的模样,怕是偷跑出沐府的。”
“哦。”朱高煦应了一声,拿手在额头上摩挲了两下,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王斌继续道:“末将一路跟过去,发觉又另有其人跟着末将。末将怕跟丢了俩小娘,便没法把那人揪出来……王爷,沐府发现了俺们在跟他们的人,要紧么?”
“不要紧,只是会让沐晟觉得我来者不善。”朱高煦皱眉道,“但跟你的人,不一定是沐府的人。”
王斌一脸疑惑道:“谁会跟着末将哩?”
朱高煦摇头道:“我如何得知?但王指挥自己不是说了,她们是偷跑出来的,就可能瞒过了沐府的人。”
王斌犹豫着微微点头。
朱高煦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这些都算是小事,耿家又翻不起甚么浪子了,并不要紧。
……现在朱高煦最纳闷的是:沐晟为啥不来见个面?朱高煦一个亲王来到云南,再怎么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罢?
有三种可能,一是沐晟根本不在云南府城;二是他真的病了;三是他装病不想来拜见“燕逆”的儿子……准备撕破脸造反?
朱高煦寻思了许久,便道:“咱们得弄一个奸谍衙署。在京师我不敢干,在云南针对的是此地的势力,本来就是父皇交代的差事。
王指挥是本王过命的兄弟,最靠得住,你兼领这个衙署的头领……叫侯海也过来兼任个管事儿的;还有原来‘靖难’中负责打探军情的斥候老兄弟,都编进来。俸禄我自己用府库的钱发。”
王斌抱拳道:“末将定不负王爷亲信!”
“别整得明目张胆的,名字就叫王府守御百户所。”朱高煦道。
他想到就干,第二天把人找到了王府里,照一个百户所的规模、很快先搭建好“戏台子”。
第二百零五章 悔婚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郎朗的读书声在汉王府文楼中传出来。朱高煦走到门口,看到朗诵蒙学的一大群青壮汉子,觉得场面确实有点怪异。
不过这种怪事却是他自己搞出来的,来读书的是“王府守御百户所”以及王府仪卫队的军士。朱高煦发现这些汉子有一半多不识字,不识字怎么用?
明净的文楼大堂里,本是文雅儒生谈经论典的地方,现在却正襟危坐着两三百名黑糙的汉子。正在教书的侯海在人群中一边念书,一边踱着步子。
侯海率先看到了朱高煦,急忙放下手里的书,作揖道:“拜见王爷。”
坐在最里面的王斌转头看了一眼,先站了起来,一群汉子几乎同时起立,转身向门口抱拳行军礼。
朱高煦摆摆手:“免了,你们继续,我只是路过瞧瞧。”
他说罢离开了文楼门口,身边的长史钱巽不动声色地说道:“王爷让武人在文楼读书,若传出去,天下士人定会诟病王爷重武轻文、有辱斯文。王爷不可不察。”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声音。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姿态似乎和父皇发出这个声音时差不多。
正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不知不觉中,朱高煦似乎不自觉地学到了父皇的一些东西。
钱巽不再说什么,二人前后在王府前厅的横街上走动着。朱高煦有点出神,低头默默地寻思着甚么。
他在想沐晟,也可以算是父皇、太子党、沐晟和他,四者的关系。
至于建文帝,那不是朱高煦最重视的人。现在最要他命的、是燕王系内部的矛盾,建文旧党反而无关紧要。
……首先,朱高煦自己的长期打算从来没有变过。那就是:当有一天、别人威胁到他和全家安全的时候,直接起兵造反!绝不愿像史上的汉王一样,坐以待毙、等别人把他涂抹打扮成一个黑脸反贼。
不过想不想造反并不重要,有没有实力才是关键。只要有了实力,对手不死也要掉层皮,别想那么轻松!
接着,他就是想办法坐大实力。这事儿他早就在做了,藏了几个建文朝最有本事的大将,便是他在父皇眼皮底下冒险做的、唯一能积攒实力的事。
现在朱高煦到了云南,就算有人监视、却也是天高皇帝远,能干的事多了。他初来乍到,目前认为沐晟最是云南的关键。
……对朱高煦最有利的结果有二:要么除掉沐府,汉王府独大云南;要么拉拢沐府,成为他的帮手。
欲达到前者结果,太子党不会坐视不管,父皇也会因此感到压力;还有个副作用,沐府在云南土司中威望很高,没有了沐府,有可能云南土司一时间会失控。
而后者,却比较难。朱高煦到云南后、一直没见到沐晟,每天都琢磨此人。他觉得沐晟不太可能直接起兵反抗朝廷,除非沐晟感受到了灭顶之灾,想要鱼死网破。
不然,沐府造反的风险太高、收益太低。沐晟已经是云南不冕之王,除了当皇帝,还有甚么东西能促使他起兵的?
朱高煦眼下也没有头绪,对云南的形势,他想先打开局面,走一步看一步。
……
耿浩乃长兴侯耿炳文之孙、耿琦之子。
前几天,沐府的人在城中各处寻找千年高丽参,又听说西平侯沐晟生病了。昨日耿浩在梨园出了点事,没见到表妹沐蓁,于是他去买了高丽参。
今天一早,耿浩就准备拿着高丽参去沐府。
那摆地摊卖高丽参的老头说过,这株人参虽没有一千年、一百年是有的,千年人参能治的病、百年人参也能治。为此耿浩花了整整五贯钱!
耿浩在沐府赏赐给他们家的庄园房子里、各处翻箱倒柜找到一件红色的绸缎女衣服,然后拿剪刀剪出一块红绸,垫在雕木匣子里,再把人参小心摆放在里面,关上雕木匣。
他将木匣放在桌案上,穿上一身白底玄色衣缘的深衣,然后对着铜镜仔细束好头发,修长的手指按住发鬓,拿起儒巾戴上。头向后轻轻一甩,儒巾两条带子就飘到了后面。
他对着铜镜左右侧头,看镜子里清秀的脸,从各个角度打量着自己的装束。
接着耿浩拿起一块玉佩挂在腰上、挂好钱袋,又拿起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手帕,分别放在两个袖袋里。最后他才拿起一把纸扇、木匣子走出房门。
院子里还摆放着锄头、篾兜等农具,耿浩从来没有摸过,看着那些东西就皱眉。以前他是侯爷之孙,现在若要他和泥腿子佃户们混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叫马车送他到云南府城,耿浩步行前往沐府。
从城北过来,去沐府南边的正门,要经过一条有点阴森的街道。道路两侧的院子里都种着老榕树,树冠如伞,把天空都遮了。人走过这条街,就好像穿过一个洞子,明明比较宽敞的道路,也觉得有点窄了。
敲开沐府大门旁边的角门,耿浩报上名,被门子引到一间倒罩房候着。然后许久都没人理他。
等了估摸一炷香工夫,沐府的沐管家才过来。
耿浩起身作礼道:“我听说表叔有恙,又得到老参一株,便前来探望表叔,还清沐管家通报一声。”耿浩说罢,打开了木匣子。
那官家只看了一眼,便道:“耿公子莫要如此客气,侯爷的病不能服老参,公子一番心意,咱们心领了,不敢收哩。”
耿浩眉头一皱:“沐管家是嫌在下礼薄么?”
“哎哟,哪敢哪敢!”官家忙摆手道,“只因侯爷的病不能探视,郎中说怕染给别人。不能让耿公子见侯爷,您这礼也就不敢收啊。”
耿浩道:“本月我来第三次了,只求见表叔一面。”
官家苦着脸道:“真不能见,要不耿公子先在家等旬日?等侯爷病愈了,侯府定派人去请公子。”
耿浩想了想,道:“那我想见见姑婆。”
官家听罢沉吟片刻,点头道:“公子稍候,小的去禀报老夫人。”
耿浩点点头。
见侯府老夫人的要求,总算得到了准予。老夫人是沐晟的亲娘,却也是长兴侯耿炳文的亲妹妹,对耿家人还是有情分的。
耿浩见到姑婆,见姑婆虽然头发花白、却脸色红润,气色很好的样子。他立刻就上前磕头问好。
“好,好了!浩儿快起来。”老夫人扶起耿浩,马上就亲切地问道,“你爹娘的身子骨还好罢?”
耿浩忙道:“托姑婆的福,家父还能下地干活。”
他说这句话意思是过得不好、还要带着府上的奴仆亲自种地,不料老夫人竟然一脸欣慰道:“那就好,好。我叫你表叔拨了庄园、田地、还有一些耕牛丁户,就是想你们在云南能落脚生根,好好在这边过日子。像你几个伯父……唉!”
耿浩道:“姑婆,晚辈听家父说,伯伯们还在京师做官哩?”
老夫人微微点头,露出十分勉强的微笑。
耿浩的脸忽然有点红,终于开口道:“晚辈从小就与表妹订了亲,如今晚辈来云南了、离得近,不知此事……”
老夫人立刻笑骂着打断了耿浩的话,手背上已有几点老年斑的手、打在耿浩的手心上,“你这孩儿!这种事当然要你爹娘和你表叔商量呀,你怎能自个跑来说,别招惹下人们笑话!”
姑婆似乎打了个太极,可耿浩愣是说不出理来……现在耿家人连西平侯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商量?而且,耿浩的爹娘有一次竟然说,别提那事了!
耿浩不是没有办法、才自己跑来说吗?
于是耿浩径直说道:“家父随口说过不提那件事,但晚辈觉得不妥。儿时表妹在京师,与晚辈青梅竹马,晚辈实在放不下;况早有婚约,咱们耿家怎能不认?”
老夫人听到后半句,脸色有点难看,语重心长地说道:“浩儿,父母在、怎能不听父母的话?你在云南只要安心耕读,长大了再说。”
耿浩心中不服,明明是沐家看耿家势衰、想悔婚,现在竟然要栽到耿家头上?
耿浩强忍住心里的不平,伸手摸了摸鼻子,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抱拳道:“遵命,晚辈听姑婆教诲,必定要有一番作为,光耀耿家门楣!”
老夫人脸上皱纹很多了,眼睛却很明亮,目光在耿浩脸上停留了一阵,微微叹息道:“浩儿,姑婆老了,姑婆只想看你们这些小辈,都安安稳稳的,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她说罢便杵着雕龙紫木杖要站起来,旁边的丫鬟们急忙扶住。老夫人道:“姑婆现在说久了话,就要闭一会儿眼睛养神。”
耿浩只得躬身道:“姑婆要保重身体,晚辈便不打搅了。”
老夫人回头道:“叫沐管家给你准备午膳,吃了饭再走罢。”
“晚辈就不吃饭了,改日再来看望姑婆。”耿浩道。
第二百零六章 交酉的季节
沐府虽是侯府,却比一般的郡王府邸还大。
耿浩被一个丫鬟带引着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内宅门楼。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道:“表哥何时来的呀?”
从后面追上来的小娘,大眼睛、娇小下巴,正是耿浩的表妹,沐晟的长女沐蓁。她早不是儿时的小姑娘,如今已出落得水灵俏丽,漂亮的眼睛未笑而含笑,颇有几分韵味。
她喘着气儿,却笑道:“我刚打这儿过,忽然见到表哥,差点没认出来。”
耿浩向她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刚才自己和老夫人说话,她可能早就知道了;眼下却假装是撞见。耿浩便打拱道:“表妹,好久不见。”
沐蓁浅笑了一下,对耿浩身边的丫鬟道:“你回去服侍祖母,我和表哥从小就是玩伴,我送他出门。”
“是,小姐。”丫鬟屈膝道。
沐蓁便带着耿浩先出了内宅门楼,她转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昨天你怎么先走了?”
耿浩道:“说来话长,改天再说。”
沐蓁又轻声道:“表哥写了一张欠据,给一个个头很高、浓眉大眼的年轻公子,那个人是你好友?”
耿浩皱眉道:“不是。那人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人!这等人谁要和他结交?”
沐蓁沉默了片刻,又用语速极快的话儿道:“最近滇池上来了好多鸟儿,听说漂亮得很,咱们明天到水边看看鸟儿好么?”
耿浩道:“若被表叔知道了,不太好罢?”
沐蓁翘起嘴儿,不悦道:“那你去不去?”
“好……好罢。”耿浩点头,又沉吟道,“唉,耿家如今这光景,你们家似乎有点看不起我。我好心买了株百年老参来,管家居然不收。”
“我瞧瞧。”沐蓁伸手要他手里的匣子。等耿浩递过来,她打开拿起来细看了一会儿,又拿到鼻子前闻,“表哥多少钱买的?”
“五贯。”耿浩实话实说。
沐蓁拿白嫩的手指掩住嘴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耿浩脸上一红:“表妹也嫌东西太便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