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因病娇避趋之》TXT全集下载_8(1 / 2)
他也不言语,只冷面做了一揖,就悻悻然拐着木腿走开了。皎皎见他走过的土地上,留下了一行脚印和一行假腿留下的圆木痕。
不一会儿,阿水挟着一壶茶,把四个粗碗乱摆在那竹桌上,就转身走了,走之前,竟斜起眼来撇着沈寒。
沈寒哪里肯受这等闲气,只嗖的一声,袖中的画筒露了头。
何皎皎忙拉扯了沈寒的衣袖:“不要生事,他脾气古怪,却不像坏孩子。”
沈寒皱着眉头,嫌弃地端起面前的大碗茶来,闻了一闻,眉间却瞬时舒展开了:“这碗虽然粗劣,没想到茶水却不俗,嫩竹清香,解人烦忧,绝非下品。”
赵星川懒散着摸了一把自己的和尚头,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地喝着,只像是在饮骡饮马,一碗下肚后他笑起沈寒来:“贵族小公子出身就是讲究,俺倒觉得,能解渴的都是好茶。”
这话说的,好像当朝太子倒是粗放养出来的似的。
皎皎也没心思细品竹茶,捧起碗来唐突灌了几口。她总觉得此地古怪的很,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不一会儿,那面覆伤疤的少年阿土,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何大人,我师父抄好医经了,他前些日子就知道何大人您要来,早给你们准备好了休养的别院,请随我来。”
“我们不先见见公羊神医吗?”金何夕道。
阿土憨笑着:“我师父说待各位行李放妥了,再拜会何大人。”
四人随着阿土,在山林小径里穿行了片刻,果然见到了一个清雅的茅舍院子,院门上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娟秀小楷:林空阁。
阿土和各位告别,只说他要去惜福镇赶傩戏去,他还是那傩戏的鬼舞头领,叫几位若晚上有空就去看。
沈寒觉得新鲜有趣,满口答应了要去捧场。金何夕因要照顾大伤未愈的赵星川,就婉言推脱了。
四人分好了房间,各自入门。皎皎推开给自己准备的屋子,果不其然,是她走到哪就跟到哪的实验室。
皎皎却在此时,意识到了此行的诡异之处:为何在离尘阁午睡时,她的房间不是实验室。那离尘阁果然古怪的很。
这就验证了,若穿越是某种机制导致的,离尘阁也是这机制的一部分。除了这个机制,眼前的世界还是符合客观规律的。
而她在离尘阁里没有做梦,难道是在梦中喝了那杯所谓的“忘溪水”了吗?如果真的做梦了,她会不会在梦中梦见了一直以来魂牵梦绕的那人,那只狐狸面具?
何皎皎脸上晕出一圈温热的暖红来,她的心砰砰跳着,恨自己竟早已不知不觉陷了进去,那双媚眼,那股清贵之气,那娇傲的品格,早已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形骸之中,难以拔除了。
皎皎决定不再细想,只念叨着自己的座右铭:愿天许隧终焉志,愿此生,不为情伤。
凡女子弱势,定要攻之克之,男人所能成就的,她也一定可以。
平心定气了一会,她仍英气十足,打算去见公羊神医。她独自出门,把门紧锁了。穿过竹林,皎皎却在医馆旁看到了一个神庙。
这神庙盖得却像是阴曹地府般,青砖利瓦,异兽飞檐,大门两旁挂着的青黑布,却像是招魂引鬼的幢帆。
这神庙前两路松篁,一林桧柏,莫名散发着浓浓的阴气。
皎皎再往里走,到了庙前空地,却没有了鸟鸣风声,静谧的可怕。太阳已经几近落山了,神庙却中现出隐隐的光来。
走进神庙,皎皎见了那尊女神像,她便恍然大悟了,此地应是传说中的圣婴娘娘庙。
只见一尊神女身着彩裤,上身赤/裸立在殿中,那神女年久失修的脸已经掉了白漆,里面露出红木的颜色来,整张脸斑斑驳驳的血红色。那圣婴女神独有的标志十分明显——她长着三只乳/房。
在惜福镇的传说中,圣婴女神独立于阴曹地府,掌管着人世间婴儿的生死轮回。她的第三只乳,就是寓意着她不仅哺乳自己的孩子,还眷顾着天下苍生的孩子。
皎皎再细致端详着,这神女的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神情似笑非笑着。她那双手中,却抱着一尊红木雕的空襁褓。这尊襁褓前高后低,倒不如说像是一口没有钉盖的小棺材。
桌案前的祭桌已经布满尘灰,显然自从朝廷颁令禁止祭祀活婴之后,便很久没有人来拜过这圣婴娘娘了。
何皎皎朝着那神像拜了一拜,就走出去了,她快步走着,要去见公羊神医。
夜幕低垂,次日惜福镇的闹市上,却罕见地灯火璀璨。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挤在大街上看傩戏。
沈寒虽答应了阿土看他跳大神,却怕招惹刺客,就戴着那只墨蓝色狐狸面具出来了。使了轻功后,沈寒在天色未晚时最先来到了街上。
那阿土也早早地和傩戏同伴们来到了街上,他们都穿好了跳神的衣物,戴好了象征鬼神的面具。
人群聚集后,傩戏郑重开始了。场上燃起了火堆,伴随着钹小钗、鼓、师刀、牛角等各色乐器的演奏,以阿土为首的巫觋快活地舞动了起来,乡民纷纷叫好。
沈寒挤在人群最前面,笑容灿烂,兴奋地挥着手给阿土叫好。
傩戏轰轰烈烈地演着,谁知中途竟跳进来一个女人,她穿的衣物十分古怪,上身穿着裸色的紧身衣,上面挂着三只奶,随着舞动晃来晃去。
沈寒见了后,面具下的脸热了起来,他慢慢地退到了人群后面,害羞了起来。
却说皎皎离了圣婴神庙之后,就去医馆中见公羊神医。
传闻中公羊神医擅长用小刀给人除疾,尤其精通五内之疾、妇人之疾和小儿危伤。
且公羊每每炮制出新的医药,他会给自身和徒弟们先尝试一番,可以说兢兢业业,严谨非常了。
皎皎认为这公羊神医是超脱时代的人物了,他知道临床实验的意义,可以和他畅谈一番。
她被请进公羊先生的书房后,却不见有仙风道骨的老者,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瘦女人,这女人年龄约四十上下,穿着干净的麻木细袖衣,正站在案台旁,用小刀剖着一颗新鲜的兔子心。
那女人见皎皎进来了,也没抬眼,仍专心致志地切着兔心:“何大人,您请坐。”
何皎皎见她这屋子,到处是台子,也没个坐处,就凑到她身旁看她剖心:“这兔子定是胖死的。”
女人抬起头来,眼神中笑意盈盈:“何大人果然不凡。”
“传闻中的公羊先生,竟是女医。”何皎皎对她做了一揖。
公羊先生放下刀,把案台收了,又去铜盆里洗手。
“这世道如此,但凡男子老了,都能叫‘先生’,我这半生悬壶济世,研制良药,也给那皇帝老儿当过太医,到这会才被人尊称‘先生’,反倒没人知道我是个婆子咯。”
说罢,公羊神医笑了起来。何皎皎心道这里世道如此,而她来的世界上也是如此。
那公羊神医接着神秘笑道:“何大人,我知道您此次来寻我,恐怕不只为了安置您的友人,还为了女子生育之事烦恼着吧。”
何皎皎也会心一笑:“我在信上只提了一嘴,您倒是先猜出来了。”
接着皎皎和公羊神医切磋了许久医学之道,二人竟在一炷香之间,结交成了忘年姐妹。
许久后,公羊说要去各房探视病人,皎皎便与她同去了。
第一个大房里放着五个病婴,其中三个婴儿都是面部受伤,正被包裹着头,另外两个婴孩受的都是肢体之伤,其中一个六指的,刚切完手指包扎着。
这些婴孩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母亲或奶母过来喂奶,为了不沾染脏气,不能让大人时时陪着。
阿水在这房里忙着配药,何皎皎叫他不必拘礼。
公羊解释道,她有阿水阿土两个徒弟,这二人原本都是婴儿时期被民众献祭给圣婴娘娘的祭品。
当年,阿水被马车压断了右腿,阿土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这种气息奄奄的婴孩,救也救不活,只能献祭给娘娘庙中的襁褓里,待身死气绝之后,就会被人扔到圣婴湖里,慢慢化为白骨。
她当年被放出宫来隐居于此,一时心软,救了这两个孩童。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阿土性情温和开朗,老年病人喜欢他来照顾。阿水生的俊俏,负责照顾年轻病人和婴孩。
尤其年轻女病人,都爱找阿水,甚至有的女子会装病,就为了能看他一眼。
探完病人后,公羊召何皎皎来到自己的房里,她告诉皎皎,自己的“避子药”的方子,还在尝试阶段,不过已经小有所成了。而自己的接生法,自出宫后慢慢研习考究,早已炉火纯青,惜福镇妇女产子,只要她接生,便可确保平安顺利。
皎皎脸红了,与她对坐在炕上,聊起心事来。
一炷香之后。
皎皎正和公羊谈到七夕往事,突然间门被打开了,阿水急吼吼地闯了进来,把那根假腿踩的达达响:“先生,不好啦!孙家的男婴不见了!”
作者:小可爱们害怕的话,白天看哦。
其实不会很悬疑恐怖啦,沈寒弟弟和皎皎姐姐用笑容保护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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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信青天信鬼神
众人点着火把,沿着医馆四周仔细找寻着,荒草丛林,松木竹篁,遍寻不获。
哪里也不见孙家婴儿的踪影,怕不是被郊狼叼了。那阿水自称换了药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发现房门开着,婴孩就不见了一个。
跳完傩舞的阿土刚从集市上带着行头走回来,见众人急急慌慌的,问明事由后,也加入了找寻队伍来。
此婴儿因面部被老鼠咬伤溃烂了,半死不活的塞到医馆来,没成想现在竟彻底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那婴孩的父亲孙红粮,是个贫苦农人,此时正躺在公羊医馆里撒泼打滚,指着她媳妇孙李氏的鼻子骂道:“伊这个缺心眼儿的娘们儿!还我孙家独苗来!”
那孙李氏上前扒拉着他家相公,叫他快快起身来,别在此地丢人显眼了。
谁知这孙红粮的老母也掺合了进来,哭闹着拉扯着儿媳妇:“都怪伊!这是我们老孙家求告圣婴娘娘多年,才求来的命根子,贱人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场面越来越混乱,何皎皎伴着沈寒站在人群中,听闻了整场闹剧。
孙红粮早已滚的一身泥,还发疯嚎着。那孙家老母薅着儿媳妇的头发,狠狠打了她一掌,孙李氏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何皎皎朝着孙老母喝道:“本官在此,岂由你随意欺人!”
孙老母看见何皎皎,点头拜地的哭着,又狠毒地瞪着儿媳:“何大人呐,你说我这儿媳妇,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老孙家独苗被老鼠咬了,她都睡的死死的,她有什么用呢!”
说罢她又举起手来扇那跪在地上的孙李氏:“做家婆的管教儿媳,天经地义!”
就在她刚要下手时,只见一副画丝溜一声展开在眼前,随即那只手被画击的痛麻不止,沈寒收回了画,只横眉望着那老太。
孙老母看见是何大人身旁的护卫所做,连嚎哭都不敢了,忙伏在地上磕头。
何皎皎听着一家子,张嘴他老孙家,闭嘴独苗香火的,实在不想搭理,直言道:“婴孩受伤,父母皆有责且不论,盛朝律法,非刑律不能管教,你当着本官的面打人,眼里可还有公家王法!”
沈寒在一旁,发觉何皎皎的神色不对,以往遇到天大的事,她都面不改色,如今却因为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脸上尽是烦忧疲惫。
就在此时,几个乡民举个火把匆匆赶来:“何大人,找到了!在圣婴娘娘庙里!”
但是那几个乡民面露难色:“虽是找到了……却没人敢碰。”
“为何不敢碰。”皎皎诘问。
“没……没气了。”
孙李氏本来燃起希望的泪眼,登时熄灭了。她听闻孩子死了,只哇的一声吐了血,就昏死过去。
那孙红粮也不打滚了,只哀哀愣着,像是痴呆了。
孙老母只过去抱着儿子,以脸蹭着他的脸,尖声哭了起来:“儿啊!你应娘一声啊!”
何皎皎见着这大型家庭伦理闹剧,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还好没有医闹,不然只会更加荒唐混乱。
她命几个村民帮忙把这一家子照看着送回家去,公羊神医也把那倒地不醒的孙李氏接到了医馆。
皎皎忙往神庙里去探查现场,这是一场凶案,不能马虎。一路上,沈寒就跟在她身旁。
皎皎见了沈寒,音色柔软了下来:“那庙里看着怪吓人的,又是凶案,我怕你见了血,又睡不着觉。”
沈寒却改了脾性似的:“那我到时候守在外面,何大人你不是说了吗,我这种人就该多见血才治得好。”
皎皎心里千头万绪,语气也懒懒的:“哦……”
“我猜你是被那个孙老母气着了。”
“嗯……”皎皎长舒了一口气:“那家相公也可气。”
沈寒认真道:“何大人将来嫁人,定不要找这样的婆家。”
何皎皎撇了他一眼:“借你吉言,我还没瞎。”
沈寒又严肃道:“不过天下婆婆没有不和媳妇有嫌隙的。我给何大人支个招,若要婚配,就找没有婆婆的人家。”
“没有婆婆?”
沈寒一句一个圈套:“比如向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绝没有我家人欺压你的时候。”
皎皎朝他翻了个白眼:“现在去凶案现场,你还有空说笑。”
她说毕举着火把快步走着,沈寒没有火把,很快被她甩到黑暗里去了。
他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轻轻扯了扯皎皎的衣袖,娇声道:“你莫离我太远,我怕保护不周。”
皎皎便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捏住了沈寒的手臂,将他拉着走:“你小子,怕黑就直说,真拿你没办法。”
沈寒手臂被她拉着,此时虽是在走夜路,却像是走在三月暖阳之下,再没什么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