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可徐濯奔波辛劳了一天,又一宿未眠,崔颂哪能让他再强撑。花了好大的功夫把人劝回去,关好房门,崔颂走到里间,正见郭嘉躺在外侧榻上,双目紧闭,好似已经睡着。
被子也不好好盖崔颂低声自语,替人把被衾掖好,然后吹灭灯烛,蹑手蹑脚地翻过这堵障碍物,进到榻的内侧,蒙上被子睡回笼觉。
第二天,天色大亮。因着前一晚夜里的大雨,寨内积水颇深,一些地位较低的氐族壮年挽袖清理水洼与泥沼,将牲口赶到高处,不让它们往下面走。
太阳从云边探头,他们又将昨晚被淋湿的粮草铺在竹架子上,分批晾晒,忙得足不点地,顾不上其他事。
或许也是因着这个,白普路昨晚被压去首领帐,迟迟没有消息,等到寨中忙碌了半天,一切运作如常,白首领才让人请来崔颂与郭嘉二人,并召集寨中说得上话的成员,开始清算昨晚的事。
早在白氐族尚且辉煌的时候,就有一些高层爱和他这个新上任的首领对着干,这白普路就是其中之一。如今部族没落,人心不稳,急需立威,这白普路又三番两次地挑衅他,给他没脸,此次抓到这家伙的软肋,白首领自然不会放过。
白首领先是严厉地斥责白普路,暗指他的行为鬼鬼祟祟,不但违背寨中不得偷抢内斗的规定,还惊扰他们的贵客,将他这个首领的命令当做耳旁风,情节恶劣,当按照族规处理。
所谓的族规,是上一代老首领留下的规定。
偷抢同族、内斗者,轻则罚役一月,重则赶出部族,永不收容。
忤逆首领、意图犯上、勾结外部反叛的,轻则赶出部族,受人唾弃,重则予以制裁,摘首级以儆效尤。
白首领倒是想摘白普路的首级,可他的罪名太难界定,说内斗都十分勉强,要给他扣上谋逆的帽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是他鬼鬼祟祟,疑似做出寨内偷抢的行为,也有很多人不以为然。
那袁谭再怎么被首领奉为座上宾,亦不过是个外人,寄人篱下,暂住在他们寨内。别说白普路擅闯他的房间了,就是强占了那块土地,他们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凭什么还要避忌一个外人
那郭嘉就更别提了,知道点内情的高层都对他意见甚深,要不是这小子太过难缠,叫他们吃了好几个哑巴亏,别说擅闯居所了,他那片拔了一半茅草的屋顶现在在不在还是两说。
几人注意到郭嘉面部整洁,且换了一身干净合身的衣物,笑意盈盈,想起前段时间众人联手坑人,却仅仅只让对方沾上一身尘土,反叫自己一群人跌进粪坑,没脸至极的事,纷纷变了脸色。
更可恨的是这小子一点也不像那些讲究仪态的汉人,非但不介意自己的一身狼狈,还泰然自若地顶着那身战利品在他们面前晃了好几天,每天都在提醒他们当初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
先生终于舍得换下那身盛装了其中一人看不惯那耀眼的笑,忍不住出声刺道。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这话除了让他得到首领的瞪视,起不了任何作用。
郭嘉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冷眼与冷嘲,他轻轻一笑,十分随意地回道沉闷了几天,也该换身衣服让空气清新些了。
几个跌坑的氐人神色遽变。
恰逢天降甘霖,借此清洗一番,去掉一些晦气也是好的。
几个氐族勇士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白首领握拳咳了一声,岔开话题以诸位之见,白普路犯禁一事该如何处理
听到首领的用词是犯禁,有心者各自意会,明白了首领的打算。
白普路不傻,自然也听出他的意思,不由激动得想要站起。只是他的手脚被捆缚着,口中塞了布条,不仅行动不便,亦无法破口大骂。
首领一系开始陈述上一代首领有多么英明,无规矩不成方圆一说有多么的正确,白普路明知故犯,且平时对首领多有冲撞,可见心思叵测,怀有异心。这样的人,再留在寨里恐为祸患。
另一部分人则很不高兴,尤其是亲近白普路的勇士,他们认为这事乃是小题大做,根本算不上什么。
双方各执一词,中立党则在一旁看戏。
首领见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做出一副为难之色。左右难决之下,他朝郭嘉与崔颂二人一揖先生与袁公子以为如何
这是在玩祸水东引
崔颂很不想管这颗皮球,可他与郭嘉既然已和白普路结下梁子,要是再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必定会生出无数事端。
不管是理智还是私心他都觉得首领暗指的将人赶出部族的处置,十分的诱人。
崔颂尚迟疑不决,就听郭嘉毫不避忌地道我与此人素有嫌隙,此人又是我唤人绑来的嘉之决意,白首领何须再问
白首领未料到他如此直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口。
第35章 驱逐出寨(下)
他将目光转向崔颂袁公子呢
这称呼倒是在不经意间提醒了崔颂他此刻所扮演的是出生显贵、不通庶务的高门公子, 而非人情通达的清河名士。
再结合刚刚郭嘉的回答,崔颂微扬起下巴, 尽显矜傲的同时,目光中稍稍带了点不满此人深夜私闯袁某的住所,行事鬼祟, 图谋不轨,莫非还要袁某替他求情不成
两人的耿直叫白普路一系的人无话可说, 只是两人虽然表达了的立场,关于白普路的具体处置却是一丝半点都不曾提及, 烫手的皮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又回到白首领的手中。
小算盘落空的白首领闷声接过, 亲自来当这个恶人。
出于不为人道的私心, 他不留情面地给白普路挂上内盗违令两项大罪, 将人赶出部族。
亲近白普路的几人脸色难看, 可首领的决断并没有转圜的余地, 纵是打了擦边球, 亦叫人反驳不能。而他们几个势孤力薄,平时虽爱与白普路起哄生事,一但事发,并不敢与首领叫板。
他们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副首领。
副首领约莫三十出头,面貌端正,体态矫矫, 他自进帐之后便一直抄手而立, 不置一言, 便是在首领刚刚征询意见之时也未曾想到他,着实缺乏存在感。
可就是这么一号好似背景布的人,在接收到几人求助的目光后,出乎意料地支了声。
念在初犯,小惩大诫如何
对于副首领的求情,白首领并无丝毫惊异,他语气淡淡的,不见亲近亦不见疏远地道益西大病初愈,还是莫要掺和此事了。
副首领低叹一声,仿佛有所不忍,掀帘离帐,再不顾里面的是是非非。
崔颂注意到,原本冷眼旁观的中立党,此时神色各异,有几人甚至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满,又强自掩去。
崔颂心觉奇怪,不由看了郭嘉一眼。只见郭嘉抄手而立,眼帘微耷,对这些异动全无兴趣。察觉到他的目光,郭嘉视线偏转,朝他心照不宣地翘起唇角。
并不能t其中真意的崔颂,只能绷住心中的疑惑,回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见此,郭嘉笑意加深,崔颂老神在在地收回目光,内心却在纠结刚刚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终,白普路被连铺盖带人地丢出马寨。此事看似告一段落,而崔郭二人与白首领是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