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梁晓飞就没空听了。他刚刚差点被椅子绊倒,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次卧躲。等他滚回房间关上门,耳朵贴着门板听外边的动静,却没听见开门声,隔壁那俩似乎不打算出来看看了。
刚松了口气,梁晓飞还没回到床上躺踏实,那种扰人清梦的噪音就又开始了。虽然房间门关好后阻隔了绝大部分噪音,但这会儿十分清醒的梁晓飞已经不能忽视那声音的存在了。
想死!这是梁晓飞再度听见那声音后的第一个念头。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他钻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再次开启了思考人生模式。他想,人活得久了,真的是什么都能碰到。他又想,那两个人这个样子是不是就算和好了,那他被迫听这一回墙角也没什么了。他还想,等那两人睡了他得趁早走,不然明天早上万一一出门碰见了,那得尴尬得升天。
于是,梁晓飞同志使出了毕生的意志力,开始接受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精神考验,期盼着黎明的来临。好在藏进被窝里捂住耳朵之后那声音就几乎等同于无了,他保持着那个撅腚掩耳的姿势,隔十几分钟就放手听一听,直到听了三四回,隔壁总算没有动静了。
梁晓飞手都快僵了,他看了眼手机,快三点半了。前半夜刚被人间真情压下去的惆怅又冒了出来,他这会儿也睡不着了,盘腿坐在床上,睁眼等天亮。
天擦亮的时候,宋希言隐隐约约听见了关门声,意识逐渐清醒,他睁开了眼。
这一眼,满床满地都是惊喜。宋希言怀疑自己在做梦,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生疼。
天色还早,郑自然还在睡着。宋希言愣怔过后,躺着没动。睁开眼睛就是郑自然的睡颜,看上去很美好。他的皮肤很白,干净细腻,青春期的时候也没怎么长痘,唇形很漂亮,鼻子也好看,睫毛又长又黑,眼睛一睁开就像画了眼线。
总的来说是很顺眼的。但他躺的地方不太对。
宋希言稍微动了动,好几年没做过爱的身体一时有点吃不消,哪哪都不舒服。甚至他的腿刚挪了下,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就一阵肿胀的疼痛。他不禁怀疑,郑野驴这几年是不是连飞机都没打过,不然怎么会憋成这样?
好在身上很清爽,明显是被人清洗过了。也难为郑自然脑子都醉糊涂了,却还记得事后要给他洗澡。不然以他俩的情况宋希言家里没套,郑自然肯定也不会随身携带那玩意儿。要是不洗澡,光是想想今早可能出现的某种情形,宋希言就想打人。
关于昨晚上的情况,他有些印象。毕竟喝的酒被吐掉一半,而且事情的发生时间是在他睡过一小觉之后,不像那次喝醉了说郑自然死了一样彻底断片,大概的记忆还能回想起来。所以他才忍着没发火。
毕竟是他先动的手。
他那时以为,他还处在跟郑自然一起在外租房的那段日子。那时他们俩工作又累又忙,一周只有周日一天休息,所以周六晚上就是默认的做-爱的时间。至于交粮,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玩笑话。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对那时的细节还记得这么清楚,昨晚上糊里糊涂也能蹦出这句话。
现在,攒了七年的粮一次性上交,他的粮仓久未开启,功能不太完善,一时间有点受不住。宋希言感觉不舒服,换了个姿势侧躺着。
郑自然还在睡,眉目舒展,看起来无忧无虑,又或者他昨晚上过得挺滋润。回忆起昨晚,宋希言知道郑自然那会儿也没清醒,八成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宋希言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把这人踹起来撵出去,还是等他醒了然后顺其自然地跟他和好。
选前者理亏,选后者又不甘心。宋希言只好继续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他跟这货有段很长的孽缘。
第9章 十三岁
那段孽缘,可能要追溯到两人出生那天。
二十九年前,春暖花开的某个清晨,郑自然出生,睡了大半天,一睁开眼,他旁边的小床上就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小团子。
那个团子就是宋希言。
他们两家住对门,大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凑到同一天出生。毕竟按孕期来算,郑自然应该比宋希言大一个月。但这俩不省心的娃,一个不急不躁赖在妈妈肚子里好几天,直到医生建议在他妈妈肚子上划一刀,他才肯自己出来。另一个又是个急性子,提前了将近一个月,闹腾着非要早点出来看看世界。
大人们说,这是缘分。可惜是俩带把的,不然还能定个娃娃亲什么的。
由于是早产儿,宋希言虽然发育得很好,但身体却有点弱。两位母亲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身体缓过一些后,郑妈妈就抱着儿子坐到了赵林蓝的床位上,两个妈妈边哄孩子边聊天。郑妈妈听着宋希言那小猫似的哭声,低头对自己儿子说:宝宝快快长大,以后要保护弟弟。
于是,保护弟弟成了郑自然头十几年人生的信条。
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住在楼上的梁晓飞同志呱呱坠地,加入了这个热闹的组合。
在人生的头几年,宋希言不叫宋希言,叫宋勤言,梁晓飞也不叫梁晓飞,叫梁尚飞。两个孩子长到三四岁,一个成了话痨,一张小嘴成天嘚啵嘚嘚啵嘚,另一个长成个飞贼,哪里高就往哪里爬,成天恨不得上房揭瓦。
唯有郑家的儿子,起了个名叫自然,一路自由生长,顺其自然,却懂事乖巧,相当招人喜欢。
于是赵家和梁家的妈妈一合计,挑了个黄道吉日,揣着身份证和户口本相伴去了派出所,给儿子改名。
从此,宋勤言成了宋希言,梁尚飞成了梁晓飞。许是上天感应到了母亲们殷切的期盼,改名之后,宋希言的话变少了,梁晓飞也爬得没那么高了。两家人十分欢喜。
三个孩子就在家人的欢喜中被送进了幼儿园。
宋希言小时候长得清秀又可爱,梁晓飞则长得浓眉大眼,又乖又有福气,最扎眼的是郑自然,比小姑娘们都漂亮。
无论是二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酷爱玩你追我跑的游戏,受欢迎的小朋友往往是被追着跑的那个。于是,郑自然小朋友平均每隔三五天就要跑掉一次鞋。上了幼儿园三个月,鞋跑丢了两只。
长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的宋希言很羡慕。
这种羡慕后来添加了很多东西。一开始是羡慕郑自然长得好看,受小朋友们欢迎,后来上了小学,他开始羡慕郑自然学习成绩好,聪明,受老师们喜欢,再后来,他们长成小小少年,单纯的心思里多了点花前月下,他又开始羡慕郑自然被那么多女同学明着暗着地爱慕。
宋希言一直羡慕着郑自然,直到十三岁时,他不幸染上了重度中二病,体内激素与神经递质一同紊乱,成了个心眼比针尖儿还细、看啥啥不顺眼的叛逆少年。
而一起牵着手手长大的别人家的孩子郑自然,由于太过优秀耀眼,每天都被整个年级的老师们当成优秀教材用来教育后进学生,渐渐地跟成绩下游又不受老师们待见的调皮捣蛋鬼宋希言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也成了这位叛逆少年看着最不爽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