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开锋礼(1 / 2)
又过去了几日,那船终于慢悠悠的停了。
陆凰被牙婆赶着,跌跌撞撞的朝外走,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船舱外的世界,乍一出船厢,竟被那天光刺得睁不开眼。
现已是暮秋,霜降已过,博阳河畔的风也是冷的,但此地的风带着的凉意却寒到刺骨,陆凰吁了一口气,面前便凝出一丛白雾。
从与张明玉的交谈里,他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这牙婆带着一船姑娘,从洛城这船运要塞一路北上,沿着漠河一路走,此时已到了漠河一域最大的船坞,漠北大疆坞。
漠北也是个奇地,它乃大雍与藩国最后的一道界碑,这界碑却无关边防城墙,漠北陆家便是那道碑,只要陆家的铁骑一日驻扎于此地,北藩喀尔喀国便不敢进犯。
如今大雍的皇上陆昭,便是原漠北的边防大将军。
然陆家也不是上下一块铁板,陆昭乃当时的陆家二公子,自幼放荡不羁、嗜血好战。
陆家人皆爱犬,宅子里养了不少犬只。
小陆昭六岁那年,在院里玩闹撞了只小狗,小狗亦不懂事,张嘴就咬了他一口。幼犬犬齿未成,咬上一口也只出了些许血痕,陆昭却记恨上了,从厨房偷了刀来,第二天便将此犬活生生的剥了皮,那幼犬的哀鸣方圆几个院子都听得见。
从此陆家下人便格外谨慎的伺候起陆昭来:“此子惹不得!”
大晋朝男儿十五岁束发,漠北陆家也将在十五岁那年为儿郎办成人礼。但陆家的成人礼却不是吃面办酒席。
那礼被唤作“开锋礼”,陆家是晋北最锋利的武器,陆家的儿郎没有孬种,欲炼神兵,必以血开锋。
那家的儿郎十五岁时,都将领着任务而去,或歼敌或剿匪,开锋礼下达的都是“灭门令”,务必叫任务目标全家上下无一活口。
待任务结束,那陆家儿郎再骑着高头大马归城,城内百姓皆夹道相迎、捧花掷果,这便算“开锋礼”礼成。
无他,此任务虽说起来血腥,讨伐的却都是有罪之辈,城民往往拍手称快。
要说漠北铁骑虽威慑力强大,但喀尔喀国多游盗,不时也会骚扰边民,他们不敢真正招惹大晋,往往只略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这天偷村口王二家两只鸡,那天摸城西刘翠花家两只碧玉手镯,平日里大家也烦得很,但游盗来无影去无踪,往往偷了就跑,很难找到踪迹。
那游盗虽常来犯事,却也只是小奸小恶,大家也并未太恐惧。直到一天,边防村里丢了姑娘,村民们纷纷点灯去寻,待众人在野地里寻到这娇娘,她已经凉了,身上衣衫凌乱,沾满血污,胸口连中十三刀。
仵作验完尸,只说了一句话:“是喀尔喀的胡刀。”
一时间边防村上下皆惊,消息传到城里去,恰巧陆昭时年十四,当夜便率队出城,带着一队陆家儿郎,在沙漠里埋伏了三日,这才摸清游匪动向,当夜一阵刀光剑影,血把黄沙也染红了,秃鹫在大漠上盘旋,啼叫声传出十余里。
次日陆昭率兵回城,他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插着胡刀,手里拎着串沾满血的人头。
那人头串极长,陆昭骑在马上,仍由他们在地上拖行,所到之处,皆是泥泞红痕,这些喀尔喀的游盗至死都睁着眼,陆昭用他们的胡刀割下了他们的头颅。
夹道候着的城民们一阵寂静,那陆昭也不紧张,把手里那物一抛,头颅砸在当时的陆家家主陆无忌脚边,滚了一地。
陆昭自马上一跃,轻巧的落在陆无忌面前。
陆昭一手摸着刀,单膝跪地,朗声道:“陆家儿郎陆昭剿匪归来,盘旋与边防村的游匪散户共计三十六人,皆被小子用喀尔喀的胡刀取了首级,以偿江家姑娘血债!”
陆无忌凝视着脚边的人头,半晌连唤三声:“好、好、好!”
这叫好声便似一颗火星溅入了油锅,方才还静着的百姓们像被瞬间点燃了似的,欢呼声、叫好声连成一片。
“陆昭!陆昭!陆昭!”
众人高喊着他的名字,甚有大胆的孩童,还伸出脚去,把那满地人头当球踢。
在欢呼声中,陆昭露出一个恣意的笑来。
陆无忌身后的少年却皱起了眉。
是夜,那少年服侍着陆无忌把大氅脱了,思量片刻,还是道:“爹。孩儿以为,您今日不该夸昭儿。”
陆无忌倒没什么所谓:“我陆家儿郎,惯来有血性,如何夸不得?”
那少年便是陆昭的大哥陆时明,他叹了口气,“我见昭儿眼中,全无对生死的敬畏……有血性与嗜杀,毕竟是两回事。爹,我担心他……”
陆无忌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陆时明却仍难自抑:“爹,昭儿六岁便敢生剥狗皮,那幼犬犯了多大错!今又受你夸耀,越发得意起来,若不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