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他曾在先帝面前发誓,誓死效忠,哪怕赔上性命。
是以他隐姓埋名,藏进养蜂夹道,夙兴夜寐也从未怀怨在心。
数十年如一日的守护对先帝的承诺,而今不风云骤变,先帝不想看到,他的师父不想看到,他也不想看到。
否则他会含恨千古。
亦背叛了自己一生的信仰。
他已十年未到过紫禁城,只在登高之时眺望,和记忆中一样,它红墙绿瓦,威严犹在。
他站在遵义门前,踌躇着不知该迈哪条腿,这地方进去就是养心殿,他半辈子都在这里度过。
而今归来,却毫无归属感,叹息岁月催人老。
香九和井喜嫌他磨叽,一人架起一条胳膊,架着他往里去。
本以为是根硬骨头,没想到是只纸老虎,扭扭捏捏,一戳就破。
木苏娆本和几位军机大臣就隆亲王离京事宜做进一步论讨论,以求推进下一步行动。
商量得热火朝天之际,忽闻外头吵吵闹闹。
下一刻,南叶打帘子跑进来,拂尘甩得虎虎生风:皇主子,那人找到了!找到了!
他喜上眉梢,像又娶了一房媳妇。
木苏娆满目惊喜,撑案而起:当真?
当真当真,人都带回来,就在外头呢。
木苏娆浑身发热,在书案前来回疾走几步,一挥手,命军机大臣们速速退下。
大臣们一头雾水,聊正事儿呢,突然这么兴奋做甚?难道又寻到一绝色男宠?
这般一想,纷纷躬身告退,奔出勤政亲贤殿瞻仰男宠美色。
见着真人后,在廊下齐齐崴了脚。
这男宠年纪挺大呀。
噫~
皇主子口味好重。
他们宛如被辣到眼睛,以袖掩面,逃难般的跑走了。
香九和井喜:
.
木苏娆以为她虽不知杜老八的名字,但见到他,总归能有点印象。
显然她想岔了。
跪在脚边这人,早被十年风霜摧残得连他娘都不认识。
杜老八恭恭敬敬打了千,动作标准,分毫不差,展现了一把太监的素养。
眼下暖阁内就他们两人,木苏娆没闲工夫和他绕弯子,烦躁地呷口茶,兀自道:你可真让朕好找。
杜老八以头点地:老奴惭愧。
木苏娆摆摆手,道了句赐座。
南叶忙进来,搬了把圈椅,再搀着杜老八坐上去,旋即退回门帘外。
沉默片刻,杜老八有点不自在,长满老茧的双了搓了搓腿。
木苏娆尽收眼底,开口问道:你,杜伍,裘白山,你们师徒三人究竟怎么回事?
都是先帝的安排。
木苏娆拇指掐住食指指尖:父皇?
对,杜老八坨起背,娓娓道来,先帝年少时与隆亲王争储闹得不可开交,登基后先帝感念手足之情,又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心软了
这事朕有所耳闻
皇家丑事,不提也罢。
唉,就是先帝这份心软留下了后患,杜老八顿住,他将隆亲王发往孟安府绿林营,以示惩罚,却令隆亲王结识了您的生母,冷常在。
木苏娆听得皱眉:朕从母妃口中知晓过,朕生母的祖父是镇北将军,功勋卓越,世代显赫,生母虽是一介女流,却自幼在军营长大,活泼好动,宫里的娘娘都说她更像个男孩儿。
是,老奴在宫里当差多年,也从未见过冷常在这般特别的人,先帝很喜欢她。
怎会?她并不受宠?
不,您误会先帝爷了,潇武九年,你母妃十六岁,入了殿选,先帝爷只一眼就打心眼里儿喜欢。
直到后来,才知
杜老八胸口忽然起伏得厉害,脸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木苏娆似乎着急,往前倾身几寸:才知什么?
才知冷常在本与隆亲王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木苏娆的心脏漏跳几拍,耳内嗡嗡作响。
杜老八见她神情一时恍惚,屁股似有针扎,再也坐不住,跪回她脚边。
像是有些累,慢吞吞道:请皇主子恕罪
木苏娆打断他的话: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杜老八诚然不怕事大:先帝自幼爱护隆亲王,夺了皇位,又夺了隆亲王心爱之人,不由心生羞愧,至此便躲着冷常在。
那时冷常在已怀有身孕,怀胎十月,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生产那夜,几乎丢去半条命。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皇贵太妃将您讨要到身边,冷常在一下子像脱了线的风筝,一病不起,终日郁郁寡欢。
一个深处深宫的女人,仿佛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她思念宫外的爱人,思念被夺走的女儿,股股思念是她活下去的依凭,也是将她耗尽的毒药,不多久,人便薨了。
密旨
暖阁内陷入沉默, 木苏娆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那被供奉在静安斋的生母, 原来曾过得那般凄苦。
她不由埋怨父皇。
他优柔寡断,却要让她的生母来食其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