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月光顺着窗户爬进楼梯, 关柏一步一步走到了傅杨的门前,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
片刻门就开了, 傅杨应当是没想到有一天关柏会来敲这个门。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毫无防备之后,关柏在灰暗的深夜里看到了傅杨真正的样子。
他是个骗子,傅杨此时满眼血丝,浑身颓丧, 像是缠着绕不清的梦魇。他的指尖还夹着一根没有燃尽的烟,烟灰落了满身。
傅杨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试图将手中的烟往自己身后藏,藏了一半又觉得这动作没什么必要,他的手指轻轻搓了搓睡衣裤脚。
你怎么来了?
关柏见过傅杨太多样子,意气风发、青涩、阳光、情迷意乱、绝望、狼狈后两种这两年他见得尤其多。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傅杨后知后觉让了开来, 让开到一半又觉得房间太乱,顿住了身体。
关柏却已经跨了进来,傅杨退后了一步。关柏这才看清楚,他背后的餐桌上放着空了的酒瓶。
关柏并没有苛责他,给我也拿一瓶,咱俩聊聊?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好久没有聊天了是不是。
傅杨的神色有些挣扎,你胃不好。
关柏眯着眼睛笑了,就一口,没关系的。
傅杨拒绝不了他,于是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小瓶黄酒,然后拿热水烫了一下,只能喝一点。
关柏接过杯子,慢慢走到傅杨的卧室门口,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飘窗上散落着纸片。傅杨先一步走了进去,随手将纸片收拾了起来,然后在窗台上翻出两个小坐垫,放上长桌。
关柏坐在了小坐垫上,顺着窗户往下看,从这里应该能看到挺多东西的吧。
傅杨倒是坦诚,因为你会从这条路回家。
关柏抿了一口温热的黄酒,其实你每天晚上还是睡不着是不是?
傅杨的手顿住了,他没有回答。
关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最开始我也以为你没什么,直到上个月有一天晚上半夜醒来,你知道什么叫清醒呼吸么?
他举了举杯,很好分辨的。
跟他碰了一下,不由我
深夜掩藏了很多东西,也让平日里不显山漏水的情绪浮了出来,傅杨心里的渴望在烧灼他的血肉,那天,你是不是看到
关柏的眼睫垂了下来,我很抱歉。
傅杨张了张嘴,那你会因为我难受么?可他问不出来,你怎么想的呢?
这句话的歧义太多,关柏却听明白了那小心翼翼的问题,我很难受,傅杨,我最近躲着你,也是因为这个我为你难过。
傅杨勾了勾嘴角,眼里微微湿润了,没关系。
关柏收回了目光,月色就在他手中,格林尼治天文台我去过,我曾经坐在过那条长椅的另一端。
巴黎铁塔我是的第二年和朋友去的,没意思,但是我也在哪里拍过一张照片。
冰岛极光下,我也曾经去过,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极光,我很高兴
傅杨,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
傅杨,你离我很近了
傅杨红着眼睛,关柏盘着腿坐在他的对面温和地看着他,他跟他说,你离我越来越近了。
傅杨实在是没出息了,他说话带了鼻音,关柏,那时候我想,等到有一天我走过你所有走过的地方,大概就是我的终点了,冰岛是最后一站。
关柏睁着一双眼,整个人都浸泡在月色里,终点是什么呢?
傅杨不再逃避,你的坟墓。
不能共死,便不算生。
关柏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握住傅杨满是伤痕的手指,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傅杨湿润的眼睛。
别哭,傅杨,你看,是终点了
傅杨仰头任由他的手指在眼睑之下移动,眼泪顺着皮肤纹理落进另一个人的掌心。
关柏,上次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小柏,我们重头来过好么?
关柏伸手轻轻抱住了傅杨的背,他第一次伸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力气完整地拥抱住了关柏。
关柏低头轻轻用唇碰着傅杨的额头,傅杨被这个亲吻烫得浑身颤抖。
傅杨,我欠你很多个日日夜夜的好眠
傅杨仰着头流泪,你不欠我的,关柏,那你怎么能说你欠我
只要你活着,就很好,比什么都好。
关柏松开了傅杨,他凝视着他的眼,可是你听好,傅杨,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一颗心,你要是
他闭了闭眼,顿了一下,它经不住这么糟蹋
傅杨一眨不眨看着关柏,我不会。
傅杨伸手握住关柏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关柏,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关柏掌心下那颗心脏在跳动,就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关柏垂下头,那我们从头来过傅杨,我可能需要些时间。
傅杨站起了身,没关系。
关柏笑了笑,现在是早晨四点,你还能再睡一会,今夜尽力睡个好觉吧。
关柏毫无睡意,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就像是那一年在酒店里傅杨那样,坐在床头,他任由傅杨握住他的手。
傅杨昏昏沉沉间,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关柏撑着床靠近了傅杨。他伸手轻轻抹过傅杨的鬓角,低声道,你是真的有白发了,上次看得不清楚,这次靠近了拨开
傅杨没回答,只是侧头离他更近了一些,关柏知道他快睡着了,这些话他听不见,关柏垂了垂眼,他看着傅杨有些怀念。
没有人会对着这样一颗遍体鳞伤的心无动于衷,似乎也并不是愧疚与同情,他摸着傅杨长长了的头发,头发已经不扎手了。
其实有些话,我不想承认。
他抬起了头,眼神却有些难过,爆炸时不是本能,有意为之。
护住傅杨这个动作,不时本能。趋利避害才是天性,那个时候关柏那样恨他,可他还是见不得他受伤。
他违背了他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