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没关系。林听雨低声说,我的丑态你不也看过么。
陈澍闭上眼,没说话。
林听雨的温度隔着衣服,渡到他身上。
你妈妈怎么办?林听雨开口,她情绪很差。
没事儿。陈澍淡淡地,她每年都这样。离婚就会自动好了。
离婚林听雨叹了口气,又说,对不起。
嗯?听到这句抱歉,陈澍回过头,去看林听雨。
小叶紫檀。林听雨的脸仍然贴着陈澍的后背,声音闷闷的,我不戴过来就好了。我怕弄丢,所以
没事。陈澍拍了拍林听雨紧紧勒在他腹部的手,送给你本来就是想让你一直戴着,别人都知道那是我的。
就像男生手上戴着女朋友的橡皮筋那样?听到这句话,林听雨笑了,宣示主权?
是啊。陈澍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宝贝,你可不能离开我。
啧。林听雨用额头抵着陈澍的背后,会说话就多说点,我爱听。
陈澍没说话,任由林听雨从身后抱着他。
陈澍也喜欢这个姿势。
好像这样被林听雨抱着,陈澍整个人就完全属于他。
很有安全感。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地上。
你爸他可能,半晌,林听雨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已经发现了。
嗯。陈澍应。
你妈妈她林听雨接着说,可能,也反应过来了吧。
嗯。陈澍还是一个字。
没有感情,没有起伏,也没有畏惧。
怎么办?林听雨问,像是在问陈澍,又像是在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你当初,陈澍开口了,是怎么跟你妈出柜的?
林听雨松开手,抬起头看陈澍。
陈澍也回头看他。
我林听雨动了动嘴唇,一时无言。
陈澍转过身来,和林听雨面对面坐着。
他牵起林听雨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手中。
他看着林听雨那双漂亮的眼睛,声音很淡,却很认真:
说给我听。
林听雨很早以前就出柜了。
那会儿是初中,有一天晚上,吴女士在工作上不顺心,被同事用林凯的事情嘲讽。
下班回家后,她坐在客厅里,喝醉了酒,又哭又闹,拿着林凯留下来的皮带把正在弯腰收拾酒瓶的林听雨抽了一顿。
林听雨咬着牙承受完一顿毒打,一声不吭。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被一群同龄的糖厂孩子堵住,拎到居民楼天台给围殴了一顿,腰上被撞了一大块淤青。
回家还得装作没事人,收拾被吴女士扔了一地的酒瓶,当她的撒气筒。
吴女士累了,把皮带扔到一旁,整个人披头散发地往沙发上一倒,像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林听雨跪在地上,光着上身,整个后背都是交错的抽痕。
沉默半晌。
妈。林听雨突然开口。
声音很沙哑。
躺在沙发上的吴女士转过头,木然地看了他一眼。
几乎没有任何缓冲,也没有犹豫,林听雨盯着面前一个倒在地上的绿色酒瓶,说:我喜欢男的。
屋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吴女士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她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林听雨抬眼看她,表情很冷静,声音也是,我喜欢男的。
吴女士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你是同性恋?
林听雨抬起头去看吴女士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在吴女士脸上出现过很多次。
眉头深锁,眼睑眯合,唇部肌肉上提,整个面部肌肉绷着。
林听雨知道,这个表情叫厌恶。
但现在,她的眼神里多了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林听雨分不出来。
可能是震惊,可能是恶心,或者别的什么。
也可能都有。
我是啊。他笑了笑,唇角上勾的弧度带着点无所谓的轻松情绪,先告诉你了,要打今晚就一块打吧,省得以后还得挨。
吴女士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僵直地站在林听雨面前。
林听雨看着她,没说话。
僵持须臾。
吴女士弯下腰,捡起林听雨面前的那个玻璃酒瓶,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我跟我妈出柜那天,我差点被她打死。林听雨说,后来动静太大,邻居过来砸门,看到我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才打了120。
陈澍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他把林听雨抱进怀里。
陈澍一点都不想听林听雨说过去的事情。
这会让他反反复复地想起,那天林听雨从走廊边上跳下去的噩梦。
后来呢?静默一会儿,陈澍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后来,我妈说我是变态,说我恶心。她给沈青梅打电话,让沈青梅给我洗脑,还说要送我去看心理医生。林听雨被他搂在怀里,声音有点闷,沈青梅来了以后,反而把她骂了一顿,把我接到她家里住了两个星期,让我养伤。
陈澍垂下眼,盯着林听雨浅色的发梢,手臂微微发抖。
再后来,我妈就不管我了。林听雨接着说,她说她就当我死了。
为什么,陈澍低声问,她打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
怎么反抗呢?林听雨叹了口气,她一开始不是那样的。
陈澍沉默地聆听。
我爸跑的头几年,我们俩每天都被人堵在家门口。糖厂门口挂满了带着我爸大名的横幅,每次路过,我们都低着头加快脚步。
有人往我们家门口扔垃圾,扔大便,扔死耗子,在我们家大门上用油漆写还钱,还有人把我妈电瓶车的的电瓶偷了,换一次偷一次。
后来我妈干脆换了自行车,可只要在楼下停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去一看,车轮都不见了。后来只能每天把自行车扛到六楼,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再扛下去。
她去上班,也被同事欺负,回来就酗酒,又哭又闹。找亲戚求助,可亲戚连电话都不接。以前那些人变着法子来我家送礼,后来巴不得没有我们这号亲戚。
后来我妈就崩溃了。我长得太像我爸了,越长大越像。她看见我,就想到我爸,想到我爸,她就恨不得杀了我。
陈澍,你说,我怎么反抗呢?
说到这里,林听雨笑了笑。
老公卷款跑了,丢下一堆债务给她,儿子又是个同性恋。厂长夫人多风光得意啊,怎么就落魄成这样了呢?别人怎么看她?你说她不疯谁疯?
要是拿我撒气能让她觉得好受,那就随她开心吧。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就当还她的。
陈澍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