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阿全也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来往旅客,只是愣了一瞬便笑着迎上去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那中年男子斜眼扫视着他讥笑道:都这会儿了,你说我是打尖还是住店。那声音粗犷厚重,一看就是平日里呵斥惯了下人的模样。
阿全心中不悦,但生意人决不能在客人面前臭了脸色,便殷勤地接着笑道:住店的话现在只剩下地字号房间了,不知两位
看他二人的穿着阿全便猜测他们多半是来往商客,家境殷实,想必住不惯地字号那种粗糙的房间。没料到那中年男子闻言几乎没犹豫便答应了:好,你替我们稍微打扫一下。
阿全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这里的所有房间都是打扫过的,两位客官直接跟我来吧。
谁料那中年男子道:再打扫一遍,我就在旁边看着。末了他看看身旁的少年眼里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我儿子体质敏感,我怕他睡不舒服。
少年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
等阿全替那两位客人安顿好之后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当店小二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刁钻的客人,一会儿说床铺有些潮要重新换,一会儿说茶具不干净要用沸水烫过再端上来,末了还说饿,点了几份连名字都没听过的茶点可真是把他累得够呛。
阿全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屁股栽倒在靠椅上刚准备喝口水缓缓,结果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店里又来了两位客人。
阿全抬头看第一眼便愣住了。站在门口的人实在太美,比他朝思暮想的未央湖畔浣纱女还美。可惜他却不敢再看第二眼,站在那人旁边的黑衣人眼神太过阴鹜,光是眼神阿全就已经心生寒意迟迟不敢上前。
要一间天字号上房。那黑衣人径自说道,用不由分说的霸道语气。
阿全浑身一抖连忙赔笑道:两位客观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没有天字号房了。
那黑衣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分明是张英俊的脸却因为那双眼睛平添几分杀气。
给他们一间。
阿全正在搜肠刮肚回想多年来积攒应对刁钻客人的办法,却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正是老板娘叼着烟斗从内阁走了出来。
阿全凑上去诺诺道:可是那间是为贵客预留的
老板娘打断他淡淡道:他们就是贵客。
阿全一听立刻点头哈腰连连赔罪: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小的有所不知得罪得罪
黑衣人不置可否,目光冷冷地瞅着老板娘不再说话。而旁边那位美人看了一眼老板娘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走上去微微点头低声道:离愁,好久不见。
离愁?原来老板娘叫离愁么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老板娘的名字。
阿全还欲再道歉,老板娘却挥了挥手示意他去收拾房间,阿全只得躬身离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美人,不料这一眼却发现那美人竟然是个男子。
男子就男子吧,终究是美人。
离愁,这些年过得还好么?阿全走后,男子这般问道,似是平常的寒暄声音却淡漠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老板娘早已习惯了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陪酒卖笑,但一向笑靥如花的老板娘此时却忽然不笑了。她凝视着眼前的人,那双美艳的凤眸挂着些许淡淡的悲凉最后化为嘴角的一抹苦笑。她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你她苦笑着似在笑自己又似在嘲讽往事云烟,最后她丹唇中轻轻吐出三个字,夹杂着昔日爱恨,今日人非:
沈青莲。
二楼,地字号房间里。
褐衣男子站在镜前沾着小二刚打来的热水缓缓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这张脸与方才那张有着天壤之别,说成是倾国之美也不足未过,只是嘴角挂着的痞笑让这份美大打折扣能有这般容颜与痞笑的除了千羽寒还会有谁?
千羽寒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啊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被这块皮闷着真难受。喂!你要不要吃些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吹雪阁的,但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喂!
百里冥彦不顾身后人的叫嚣,盯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发呆。
喂!你傻了吗?千羽寒忍无可忍,走上前身子一倒坐在床上抬头看向发呆的百里冥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喂你是聋了吗?!千羽寒拍了拍百里冥彦的脸。
百里冥彦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皱眉道:这里怎么只有一张床?
千羽寒一愣随即笑道:地字号房间从来都只有一张床你不知道么?再说父子睡一张床怎么了?
百里冥彦道:谁和你是父子。听得出百里冥彦再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好吧,不是父子,师徒睡一张床有问题么?千羽寒嘴角含笑,眼神天真,一副大家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的模样。
百里冥彦看着那张窄窄的青帐木榻,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千羽寒,脑中一些画面闪过。随即他猛地摇了摇头,把那些莫名的想法甩出脑海,扶着额头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千羽寒眼疾脚快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道:你干什么?
百里冥彦别过头冷冷道:当然是再开一间房。
千羽寒道:如果你想暴露身份那就去吧。说着便让开了路。
百里冥彦扭头看他道:我再开一间房怎么就暴露身份了?
千羽寒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是惯有的从容自得:方才你我已经在外人面前承认是父子,如今再出去多开一间必定引人怀疑,况且我已除去面具,若让人看见必然再生事端。你到底还想不想查案,而且两个爷们儿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百里冥彦却依然皱着眉倔强得不肯回头,但他却没有再能迈出一步,因为千羽寒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回去坐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千羽寒的口气已经冷了下来。
被千羽寒抓着的手臂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他微凉的体温,百里冥彦心头却像有一团火烧着。良久,他终于放软了僵着的身子。
千羽寒察觉到他的妥协便放缓语气道:你独自睡罢,我在桌上小憩一会儿,后半夜我们去案发的房间看看。他拽了拽百里冥彦:赶紧去睡吧。
千羽寒走过去熄了灯,把百里冥彦硬拽到床前道:自己宽衣睡吧,方才他打扫房间我已经趁机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况且我也在这里,应该没有谁敢再来放毒
千羽寒絮絮叨叨地说着,百里冥彦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着魔似地定定瞅着千羽寒,仿佛是想趁着黑暗好好看看这个自己白日里未敢正眼看过的男子。
夜色如墨沉沉无月,黑暗里看不清他的模样,心中却缓缓攀升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描绘起他的样子:玉冠束发,白衣翩翩,眼波流转,薄唇微扬每一笔每一画都惊心动魄,搅动着他的心。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忽然回想起那双唇的触感,此时此刻竟然有种再次品尝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