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2)
握着刀的手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就像不久之前落在叶晚身上的每一次那样。
她麻木地重复着这个过程,眼底渐渐只剩下了满地的血红色。
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用力圈住她,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说:没事了,白恬,没事了,你看看我,我没事了
白恬这才恍惚抬起头,撞进了一双黑色的眼眸。
她猛地松开手里的刀,颤抖着去触碰对方的脸,却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脸颊。
白恬又慌忙地用手去擦,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全是血。
太多了。
怎么会这么多。
叶晚握住她的手,重复说着我没事了,面前的女孩听着却哭了起来,她没有哭声,只有眼泪不断往下落。
一道声音低低响起:没时间了,你们快下山,我来断后。
叶晚还要再擦一擦白恬的眼泪,短发女孩却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起身将叶晚从地上小心地扶起身来。
刘老三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他那双敏锐的眼睛却十分清醒,将周围细细查看一番之后,找了一条隐蔽的路。
你们从这里下去,不要看后面不要停下,只管往前跑。
白恬转头看着他身上的伤,欲言又止。
刘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一个人更容易脱身。
白恬闻言不再犹豫,扶着叶晚走过去,贴着斜坡小心地慢慢往下滑。
刘老三从周小行身上摸出叶晚的枪,转身走了另一条路。
叶晚断了一条腿,身上全是伤,全靠白恬搀扶着往前走。
白恬也好不到哪去,她身上的旧伤未好,又一直低烧不退,两人在深夜的山上走得艰难蹒跚。
在叶晚又一次不小心跌进树丛后,白恬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
叶晚想到她肩上的烫伤,想开口叫她把自己放下来,却被白恬打断:这样更快。
她顿了顿,不再出声。
白恬起身背着她加快速度,往山下走去。
但一个人的体重不比寻常的重量,很快白恬的体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偶尔停下来歇口气,然后放慢速度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山顶突然传来一声滔天巨响,背着人的白恬被震得往前一趔趄,双双摔在了地上。
她连忙爬起来看叶晚,见地上的人捂着小腹,满头冷汗,有些慌了起来。
你是不是肚子痛?我们再快一点,马上就要到山下了。
而地上的叶晚却突然抬起头,出神地望着山顶的方向,白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里已是一片火海。
总有一些预感在成真时,让人宁愿它是错觉。
缄默像一道重压,与火光交织,燃烧成一场冬夜默剧。
叶晚抬手拭去脸上的水痕,低声开口:
走吧。
剩下的路,她们走得顺利了许多。
白恬隐隐明白,不会有人追过来了。
山顶的火一直烧着,将夜幕都烧红了小半,只有高悬空中的月亮还在冬雾中清冷如常。
她背着身上的人,狼狈地往前面走着,她们走出了矮山,走到了荒凉的路上,冬夜的风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席卷而来,冷彻心扉。
脚下的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沉重一分,让白恬快要抬不起腿来,可她始终咬着牙,不肯停下。
背上的人渐渐没了声音,白恬开始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给予自己回应。
你知道吗,我给你买了个生日蛋糕。其实买的时候我没想给你的,你从来没给我买过生日蛋糕,凭什么我要给你买。
可是我就是买了,然而买回家之后发现你已经搬走了。你找的搬家公司把蛋糕撞到了地上,烂成一坨,就好像是老天爷也不准我把它给你一样。
但我还是把它吃了,蜡烛很好看,可惜就算我点了你也看不到。
叶晚趴在她的肩上,听着这些早已在手机语音里听过无数遍的话,撕裂的疼痛似乎也淡了一些,可大脑却变得迟钝起来。
这一路太冷了。
白恬抬头看了眼藏在乌云后面的月亮,又抱着她的腿抖了下,让往下滑的人上去了一点。
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呢,高中的时候欺负我,好不容易把你忘了,你又跑出来了,见面就欺负我,我就该被你欺负吗?
问你话呢。白恬停下来,声音带着一点颤抖。
叶晚慢慢睁开眼,低声道:不欺负你了,换你欺负我。
白恬似乎满意了,一边往前迈开脚步,一边继续道:我真的很讨厌你,每次都是你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玩消失,反复无常,若即若离。玩弄我很开心吗?
以后不会了。她轻声回答。
白恬眨了眨眼,任由水痕在冷风里迅速风干。
但我最讨厌的是我自己。我能找一百个理由讨厌你,但我一个都做不到,我好没骨气啊,你都祝我跟别人幸福了,我脑子里想的还是你。
她的声音透着疲惫,脚下也飘浮着,不小心踩到一个坑时差点再摔一跤,却努力稳住了身形。
叶晚被晃得清醒了一点。
她半睁着眼,笑了一声:我也讨厌我自己。我说得出一百个不能爱你的借口,却有一万个想要得到你的念头。
所以卑鄙的我学会了趁人之危,两次。她又一次说出这个字眼。
这算卑鄙的话,我和你一样卑鄙。这一次,白恬道出了那天没来得及开口的话。
短发女孩吸了吸鼻子,不去看脚下走过的每一步,那点点红痕落了一路,又很快干涸发黑。
我讨厌自欺欺人,我不想自欺欺人。叶晚,我现在还是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她问出这个早已问过的问题。这一次是清醒的。
一直喜欢。闭着眼的人给出了拖欠已久的回答。
然后,再也没了声音。
无论白恬继续说什么,都得不到回答。
空旷的路上安静得可怕,前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白恬热得发胀的大脑在凛冽的风中愈发轻飘飘起来,她恍惚之间,似乎看见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但更像是错觉。
背着人的女孩再也抬不起腿,她摇摇晃晃地踉跄着,却怎么也前进不了半步。
失去最后一点力气的身体终于摔在了地上,白恬却下意识护住了摔下来的另一个人。
她紧紧抱着这冬日里唯有的温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意识逐渐成了一团浆糊,她想,可能是自己烧昏了头吧,否则她怎么会听见了刘然的声音。
这个冬天真冷啊。
白恬茫然地仰起头,望向雾沉沉的天际,陡然在模糊的视线里瞥清了一抹晕开的光亮。
她为这豁然开朗的天光而漏了一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