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那就走着瞧。百里宁卿露出胜券在握的笑,然而这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震碎。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砸东西。
少年人,气血方刚。竹茂林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然后对百里宁卿勾出一抹堪比春风的微笑,不才承让。
笑个屁,给老娘记账。百里宁卿翻了个白眼,桌下的脚抬起在竹茂林衣摆上狠狠踩了几下以作解气用。
原来是两人等得无聊,知道钟明烛脾气不好,便拿她醒来后过多久发脾气打起赌来。
竹茂林抢先说了一刻钟,百里宁卿只能说两刻,她满心期待长离能多和钟明烛交流交流感情,斥责也好关切也好,只要拖过一刻半就成,可她还是低估了钟明烛的脾气。
这不,上一刻还在说对不起,一听到长离真的要当百里宁卿的徒弟就暴跳如雷,一抬脚就把最近那张竹案踢得粉碎。若非这房子有结界加固,简直怀疑她能直接把房子拆了。
不一会儿,就见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冲进大厅,指着百里宁卿的鼻子骂道:卑鄙无耻!
彼此彼此。百里宁卿皮笑肉不笑回道,她本以为这话会换来更激烈的骂声,可一抬头,却见钟明烛深吸一口气,面上忽然变得无一丝表情,那些暴怒仿佛只是假象一般。
她静静看着百里宁卿,那双比常人稍浅的瞳眸中不含半分暖意,忽然,那张清秀的脸上展露出柔和的微笑,然后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连开门关门都没发出多余的声响。
百里宁卿却因为那个微笑坐立不安起来。
完了完了她抱住头,声音中出现一丝懊悔,还是现在就搬家吧。
这时,一只青鸾飞入厅中,落在竹茂林手中,化作一张帛绢,竹茂林读了上面的消息,看好戏的轻松神情一扫而空,他将帛绢递给百里宁卿,道:她们不能待一起,你快把你、啊不,我们徒弟追回来。
什么追回来?百里宁卿一头雾水接过帛绢。
钟明烛离开后不久长离也离开了,这些她不至于察觉不到,反正目的已经达成,她便也没必要追着不放,可看清帛绢所书之事后,她轻轻叫了声不好,当即身形一闪化作流光追逐而出。
长离还没出那片竹林,就被百里宁卿截住了。
何事?她不动声色问道,钟明烛当着她的面把那一屋子家具砸得稀巴烂,可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立于夜风中,衣袂翩跹,心却稳若磐石,亘古无变。
你那么急着是去做什么?找那混账?百里宁卿明知故问。
她不是混账,是我的徒弟。长离直视她,不躲不闪,一板一眼答道,她一人在外易遭危险,我需护她周全。
百里宁卿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好个师徒情深,不过依我看,你死了她还活蹦乱跳呢。
长离不再多言,调转剑尖方向欲换个方向离开,以她的修为,就是绕四五个大圈子也能追得上钟明烛,可很快就因百里宁卿的话停住。
你想护她,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千面偃正在找你。
随着那三个字,几近尘封的回忆浮上长离心头。
凌驾于一切的强大力量,还有喉间一寸一寸收紧的五指,以及最后关头笼罩周身的熟悉气息。
长离仙子为何能打败千面偃,是一个谜。
连她自己都不知晓谜底是什么。
第33章
黑水岭以北曾经是一片大泽,河道众多,从上往下看就像是银丝织就的网,钟明烛头也不回离开那片竹林,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索性就沿河而行,遇分支就随便选个方向继续,行了一天一夜,不知不觉来到一波望不见尽头的碧水畔。
她觉得有些乏了,便倚湖而坐,又觉得干坐着太无聊,便招来一堆碎石,一块块往湖中掷去,将平静的湖面搅得粉碎。
当把那堆石头一块不落全抛入湖中后,她望着一圈又一圈久久不平息的水波,眼中仍是阴郁一片。
长离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比如说百里宁卿不求师徒之实甚至愿意隐瞒,只求能挂一个师父的名头;比如说竹茂林只给她服了一剂看上去和清水无异的药就解了她的毒;再比如说待回师门就会去找她太师父解释此事。
师父以自己的清誉换回弟子的生路,弟子本应感激不尽才是,可钟明烛非但不领情,反而大动肝火。
她道:你怎么那么蠢,这女人居心叵测,那妖兽分明就是她放过来的。
长离心平气和答道:我知道,但我救不了你。
她又道:那何必那么着急喝什么劳子茶,待我醒后偷偷离开不行吗?
长离仍然心平气和作答:不能言而无信。
她怒道:我才不要莫名其妙就当了那厮的徒子徒孙。
长离面色平静一如既往,说:我已与她约好,此事与你无关,只有我入她门下,你不受干涉。
这什么鬼话,什么叫与她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
她气得肺都要炸了,把视线所及的家具砸光后仍不解气,摔门就走。
如今吹了一天一夜冷风,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她望着破碎后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忽地想起刚醒过来时,在长离眼中看到的、她以为是幻觉的神采。
那并非长离会露出的眼神,是以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如今回想起来,却愈发觉得真实。
她为了救我甘心与邪道为伍念及此,思绪似有一瞬恍惚。
长离并非什么嫉恶如仇的人,或者说,她可能根本没有善恶的观念,但是她却比大部分正派弟子都更难坠入邪道。
身为天一宗弟子,便需遵守门规,这点不知道是吴回教她的,还是她自己悟出来的,总之在钟明烛意识到这点时,长离已经如此了。而天一宗身为正道之首,门规上自然是写明了不得与邪道为伍。
遇强敌,屈服一时所谓周旋,实属人之常情,可钟明烛了解长离,知道她做不来这一时周旋的事,但凡决定,就不会敷衍了事,不会虚与委蛇,非一时,而是一世。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她曾经是那么想把长离拉得坠入凡尘,如今她似乎真的如她所期待那般有了稍许变化,可她竟没感到半点欢愉,反而只想叹息。
她当真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站起身子往后张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