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一会儿叔叔给你包扎完,你出门往左看能看到一个开水房,你进去后从窗户跳出来,外面是停车场,你不要进停车场里面,你就在窗户下蹲着藏好,两三分钟后叔叔会开一辆尾号331白颜色的车经过窗户那里,叔叔把后面的车门开个缝,你立刻钻进车里把门关上、再爬到车座下面躲好。记住了吗?
孩子咬着吸管轻轻说:记住了。
焦哲站起来,大声对兰姐说:好了兰姐,我该下班了,后面再有病号直接转给钱医生吧。
兰姐对上他的眼神:好!那我去更衣室催一下钱医生。
十来分钟后,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冲进诊室:我儿子呢?我儿子刚才被一个警察拐进来了!
兰姐硬邦邦敲了敲桌子:怎么说话呢!刚才有个警察好心把你儿子送来医院,哎呦喂!孩子一身的伤!腿感染化脓得都快见到骨头了,你这个爹当得可真称职啊!
周围好多人刷的集体行注目礼,有几个病情不重的大姐互相开始评头论足、嘀嘀咕咕。
八卦精神果然是世界第一生产力!兰姐暗暗想笑。
我们医生都给他处置完了,他说他身上没带钱,一会儿爸爸来交,兰姐打开电脑:处置费加药费一共是一百一十六块三毛五,你现金还是微信支付宝?
男人翻了个白眼:我儿子呢?先找我儿子!儿子找不着我可跟你急!兰姐朝前方一指:他刚才说自己太渴了要喝水,我看他往开水房那个方向走了。
男人转了一大圈毫无所获,气急败坏跑回来指着兰姐骂:我草你妈!我儿子没了!你赔我儿子!
兰姐眼睛一瞪:哎呦这年头,自己儿子一身伤都不领来医院看看,警察给买牛奶、我们医生一分钱都没收给他治,结果你还来撒泼!再说了,你说是你儿子就是你儿子?这样,我报警,让警察来查查你们两的身份证,再查查我们监控,我们整个医院都是有监控的,谁没事干吃饱了撑的拐走你儿子啊?
此刻,没事干吃饱了撑的焦哲正带着孩子一路狂奔,刚才已经和孩子爸爸秦大志通上话,那边激动得泣不成声,孩子是在放学路上不见的,家里这半年多几乎跑遍全国疯狂寻找。
焦哲摸着贝贝的头:叔叔会送你到舞阳休息区,你爸爸妈妈都在外地找你,现在正坐最近一班高铁往回赶,所以一会儿是姑姑秦小蕊在休息区接你,再过两个多小时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还记得姑姑吗?
孩子使劲点头。
兰姐!焦哲蹦过来,一脸调皮的笑:下班了一起吃个饭呗,我想跟你说个事儿,也正好谢谢你!兰姐把头扭到一边,拖着长音道:是正好谢谢我啊!这种顺便的事儿我可没什么兴致。
我错了兰姐,焦哲啪地立正站好:报告兰姐,我有特别重要的事向兰姐汇报,定了伊德亭的日本料理店,好好感谢兰姐一直以来都这么帮我!兰姐噗嗤一笑:这还差不多,我去换件衣服,正好也快下班了。
进了包间,兰姐一下子愣住,一个很帅的小伙子先等在里面,皮肤白皙、眼睛笑起来又细又弯,长得非常端正;看到她进来,有点紧张地立刻起身:兰姐好,兰姐请坐吧。
石远?兰姐脱口而出:你也在这里呀?
焦哲和石远都愣了。
焦哲拉开椅子,帮兰姐把脱下的大衣挂起来,一脸疑惑坐下:兰姐你还天天说自己老年痴呆,怎么记性会这么好?
兰姐笑眯眯看着石远:还不是因为他帅!虽然送过来时昏迷着,可是这长睫毛、这高鼻梁、这比女孩子还精致的小脸,你不知道小赵她们叨叨了多久!小赵还说等他醒了就坚决不再来给他打针,不然一定会扎偏,还不如趁着昏迷偷偷摸几下。
石远的脸刷一下通红:哦
焦哲则露出不愧是我狗子!的骄傲和以后小赵她们再摸我家狗子就把手给剁了!的气愤。
烤鳗鱼、三文鱼刺身、天妇罗、寿司,焦哲把兰姐面前的碟子堆成了山:兰姐你多吃点,对了,后面那男的又来了吗?有没有再找你麻烦?从明天开始我会把班都换成和你一样的,紧紧盯着他。
兰姐摇摇头:不用折腾了,那人有没有身份证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没有那孩子的身份证,而且咱们做的一点儿也挑不出错:石远送孩子来医院,牛奶都是自己掏钱买的,交给医生后有新任务就离开,没问题吧?焦哲你包扎好之后按时下班,咱们可是一分钱没收就治疗,也没问题吧?哦对了,主任说你干得漂亮,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费用就从科里走;至于孩子乱跑,那他渴了去喝水、又贪玩跳窗,咱这儿可不是幼儿园和学校,哪管得了啊!而且,兰姐挤挤眼睛:我昨天去监控室,说有个东西找不到让他们帮我查查下车时带没带,老刘师傅把监控一放就出去吃饭了,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点儿都没有拍到那孩子,你开车出去时也完全看不到他。所以,你们都放心吧!
焦哲举起杯子:兰姐,我刚分来医院时没钱租房子,是你和姐夫让我在你家住了好几个月;之前几年春节我不能回家,也都是你送汤圆给我吃,有一年还是在你家过的年。这次又是兰姐帮我周旋打掩护才最后救了那孩子。我和石远替他和他的家人,谢谢兰姐!
三人使劲碰了杯子,一饮而尽。
刚工作时焦哲十分贫穷,是那种投入相同的时间精力学费和出来后领到薪水的性价比里、贫困大使级别的穷,到手的钱没多少、大小伙子还总饿。饶是把计算器按得噼哩啪啦响,还是很悲伤地发现能顾上吃就不太能顾上住、能顾上住就肯定吃不饱。
后来他灵机一动想到一招:主动要求多值夜班,不值夜班时就蹭住在急诊室当晚闲置的抢救床上,擦擦血污和呕吐物倒下就能睡,半夜来病人了再睡眼惺忪去挂号大厅另找个地方,所有行李随便卷一卷全塞进更衣室里。
几次后被兰姐发现,说让焦哲帮他们夫妻两辅导孩子小雨的功课,就把他带回了家。焦哲知道这是兰姐好心找的借口,但当时实在困窘就厚着脸住下来。熬到第四个月转正了,薪水终于能将将租个小破单间,这才没有继续麻烦兰姐一家。在他心里,兰姐就是这个城市最亲的人。
酒过三巡,兰姐款款放下杯子:好了,该我说的我都说完了,下面,是不是该你们说了?
☆、第 14 章
焦哲低头一笑,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望向石远,正要从头到尾好好跟兰姐说一说,兰姐却又开了口:要不你等等,让我先猜猜看。
大年三十那天,咱们院接诊了连环车祸的11个伤者,差不多一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挤满了乌泱泱焦躁不安的家属,初一上午,有出院的、有伤重不治的,家属少了一大半,等到下午,整个走廊和临时休息室只剩下三五个了,其中就包括这小子,兰姐含笑冲石远努努嘴: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包上,所以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哪个里面正抢救的患者家属,后来觉得不对呀,因为他不像家属那么着急和慌张,而且每次病床被推出来,所有家属都一拥而上看看是谁,只有他,不是看向病床而是透过开关的门看里面的人。这就稀奇了!我让小陈去问他什么事,结果小陈还没靠近他就转头离开,我以为他终于不等了,但后来在窗边看到他站在急诊楼大门口摘了口罩吃东西,才发现这不是石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