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分节阅读 504(1 / 2)
d战之心。
程遐先说了:“太傅昨日之言,分明自比诸葛亮,而以陛下为刘备。刘备听诸葛亮,乃有赤壁之胜,及并吞蜀地;一旦不听诸葛亮,夷陵丧败,只能以继嗣托付之。然臣以为,陛下才高汉祖,岂刘备可比啊刘备东进伐吴,亦未必失策,若如陛下一般能将兵,陆逊何以当之”
石勒摆摆手,那意思,这些阿谀奉承的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程遐盘算了满肚子的言辞,自然不吐不快,他又道:“听太傅之言,非但预料裴该必篡,且欲成其篡也,是故乃不欲全军西向,唯请坐守。譬如昔日袁氏兄弟,曹操逼之急则合,迫之缓则分,则陛下若如张中书所言,大张挞伐,即便祖逖死,裴、荀亦必相合,乃不至于起篡意。张中书曾云,曹操十分天下而有其七,不生篡意,五十而知天命,唯叹老骥伏枥。而今裴某不过而立罢了,他又何必心急啊
“然若陛下退守,国无警讯,裴某必然趁时而起,祖逖之病恐怕难瘳,则以荀氏之能,可能阻之否到时候长安、洛阳,并握其手,王敦虽在江南,终究南兵难以释舟楫而与中原骑士争雄,与之何患乃云晋人有隙可趁,不亦谬乎陛下还请细思臣往日所言,太傅固钟爱裴某者也”
程遐往日说过些什么呢他早就在石勒面前上过张宾的眼药啦,说张宾并没有辅佐天王,使石赵击败晋人,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和信心,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会觉得连割据都不能长久,终将丧败。但他是石赵的重臣,除非石勒率众而降,否则落到晋人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故而张宾才想尽办法,要推动裴该谋篡,因为裴该跟他是素有交情的,昔日同在营中,互相吹捧,几乎有“大儿小儿”的情分,则唯裴该称帝后再灭赵,张孟孙才能得到一条活路。
总而言之,就是拐着弯儿地进谗言,说:张宾不忠
石勒闻言,面色阴沉,捻须不语。
程遐便朝张敬使了一个眼色,张敬乃道:“倘若张太傅果然有诸葛亮之能,或者能够徐徐积聚,使冀州雄长天下。然而陛下且思,诸葛孔明治蜀,路不拾遗,即其亡后,民亦思为立祠祭祀,张太傅果有其能否其在襄国,于民事所谋甚少啊”
张宾以诸葛亮为榜样,但其实他最应该比类的,乃是汉初谋臣张良、陈平。其人于布划大局,运筹帷幄,乃至于宏观上的制度建设,颇有长才,但具体理民,则是其短起码他没想朝这个方向去发展。在张孟孙看来,我但谋划大势可也,倘若真要军政、民事一把抓,就不怕反遭人主之忌吗诸葛亮也得到刘备死后,才敢将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的吧。
所以张敬就说了,张宾他比得上诸葛亮吗他真能够通过数年积聚,使我赵发展之势,超过晋人吗“陛下若比汉高,群臣中恐无萧、曹,相反裴该于关中建设,颇多奇思,或者裴嶷是萧、曹之辈。则若如张太傅所言,相与积聚,我必不如关中明矣”
石勒点头道:“此言有理。然而朕既已决,用卿之计,卿又何必哓哓不休难道朕是朝令夕改之人吗”
于是张敬再睨程遐,程遐便道:“陛下可曾听说过钟会伐蜀之事么昔司马昭欲伐蜀,群臣皆言非时,唯钟会一力撺掇之,乃命其为将,率十万之众直向汉中。西曹属邵悌谏云,钟会单身无重任,不若使他人为将。司马昭乃云:众人皆言蜀不可伐,则人心犹豫,智勇并竭,若强使之,必然为敌所擒;唯钟会意与孤同,故遣会伐蜀。”
石勒多聪明的人啊,当即就明白了程遐话中之意“卿之言,是不当使太傅佐朕伐晋么”
程遐拱手道:“陛下圣明烛照,自然不难权衡利弊。太傅既不愿陛下全师而出,进袭洛阳,则其智谋必竭,恐怕难以为陛下临阵谋划。且其实爱裴该”言下之意,若使张宾从征,谋划方略,就怕他反倒会故意拖您的后腿当然啦,这话点到为止即可,不必要,也不能够说得太明白。
石勒双手支撑着桌案,沉吟不语。就听程遐继续说道:“张中书亦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即便太傅亦不敢轻视之。则有张中书相佐,兼之陛下神圣英武,诸军用命,还怕不能摧破强贼,饮马黄河么”但他就不再提起方才的比拟了,若把张敬比钟会,未免太不吉利。
石勒答道:“卿等之言,朕知之矣,且先退下,容朕三思。”
在原本历史上,据说石勒和张宾君臣相得,寄托腹心,始终任用不疑,张宾死后,石勒为之恸哭,顾左右道:“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夺吾右侯之早也”然而剥开史书上空泛的矫饰之言,细究二人之间的关系,则石勒一代枭雄,对于张宾这样的智谋之士,就真能够彻底敞开心胸,毫无疑忌吗
张宾终究只是石勒的谋主而已,观其行事,从未曾典军,“大执法”这个新造的职务,虽说“专总朝政,位冠僚首”,其实不过虚衔罢了,因为张宾的正式职务,仍然只是赵王“右长史”。况且即便刘邦之与萧何,布衣相交,相伴始终,萧何都被迫要“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举凡封建帝王,有几个是不多疑忌刻的
或许只有苻坚是例外吧,他竟然敢把举国之军都托付给王猛,使其灭燕。但也正因为苻坚信人太过,遂有其后为姚氏、慕容氏所叛,身死国灭的下场。
在原本历史上,张宾人生的最后几年,其实就未必过得有多舒心。程遐通过其妹向石勒进谗言,说:“张披与张宾为游侠,门客日百余乘,物望皆归之,非社稷之利也,宜除披以便国家。”于是石勒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处死张披,以警告张宾。张孟孙对此竟不敢言,导致程遐代为右长史,遂专朝政。
而在这条时间线上,张披更早几年就被程子远设谋弄死了,张宾的势力因此而大为萎缩。可以说,虽然程遐、王贡等人合谋,也未能彻底扳倒张宾,但终究设谋多端,“三人成虎”,则石勒对张宾的信任,提前几年就已经开始变质了。
况且原本历史上,石勒自用张宾之谋,北据襄国后,在军事上基本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并没有遭受过大的挫折,则他自然会感念张宾之谋,觉得自己一刻也离不开“右侯”。但历史却被裴该改变了,这几年来,石赵多方受挫,今岁更是在并州大败,丢掉了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的太原郡,那么石勒对张宾的看法,自然会与原本不同。
再加上程遐找到了新的进谗切入点,又再通过其妹程后,多次给石勒吹枕边风,其大意为:张孟孙之谋渐不能成,并非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张宾是在有意或无意地扶植裴该,则其对天王的忠心,恐怕已非昔日可比啊
石勒对此,自然不能无疑,但他又不方便直接质问张宾,只是冷眼观察,貌似程遐所言,不为无理其实是裴该之势已成,不易削弱之,况且相隔悬远,张孟孙即便再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直接影响到裴该与此相同,裴该也没法直接下手除去张宾但若带着先入之见,换一个角度去考究问题,便自然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来了。
因而今日程遐以钟会之事作比,加上最后一颗砝码,终于使得石勒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于是翌日早朝,石勒便决定乐平、上党两郡采取守势,然后尽起幽、冀兵马,由他亲自领军,南下攻晋。早就得到程遐授意的崔绰趁机提起话头,就问了:“慕容方破宇文,其势雄强,若调幽州兵南下,而慕容来扰,未知当如何处啊陛下须先谋断。”
程遐出班奏道:“臣方得报,慕容廆此前得温峤相助,退去拓跋,击败宇文,乃与温峤约,要发兵相助刘琨,东谋崔毖,则其多半不会来扰幽州。虽然,幽州孔将军率兵南下,对外须隐秘其事,陛下更当使一重臣代镇幽州,以稳固北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