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分节阅读 78(1 / 2)
d观察和考验。甄随呢今天的事情证明了他是一个合格的保镖,但未必就是一员合格的将领和军事行动的指挥者,就他那粗糙脾气,真不会把事情给办砸了吗
可是仔细想一想,甄随和陆衍半斤八两,全都未必靠谱,但两相对比,甄随心大脾气爆,若不常加安抚,就怕心生不满;陆衍瞧上去要老实多啦,就算这次不派他出动,也未必会有什么怨言。于是呵斥甄随道:“汝若改了那老爷的口癖,我便命汝前往。”
甄随脸上肌肉一抽:“这也罢,老我尽量改过便是。”
裴该乃命陆衍留守,让甄随跟着刘夜堂去,果然不出所料,陆衍躬身领命,毫无不忿之色。
等到众将都下去了,裴该这才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几案上,“呯”的一声,倒把原本放置在案上的兜鍪给拱地上去了。一切安排已定,至于成不成的,就要看天意,以及那几个家伙的临机应变啦。裴该唯一担心的是淮泗坞堡,不过安排了千人前往,应该问题不大吧。其余坞堡即便一时拿不下来,其主既已被擒,必然人心涣散,哪怕一家一家硬攻过去,也就多花点儿时间,多死几个人吧,断无不克之理。
这心一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的铁甲无比沉重,压得肩膀和腰肢隐隐酸麻,他赶紧呼喝:“来人,帮我卸甲”
有两名仆役赶紧跑过来不是裴度和裴寂,裴该把那二人分派在两路兵马当中,别有所用。他自从进了淮阴城后,堂堂刺史,身边自然不能只有两个家奴服侍别的暂且不提,二人抬舆也未见得稳当因此又买了七名仆役伺候。不过后世子孙中,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名字可用啦,他又懒得花心思,干脆只给了这些后来者代号从裴甲到裴庚,以天干为名,以后再多了,十天干不够用,还可以接着十二地支。
不过么,地支第一位估计不能使裴子
应命跑来的正是裴己和裴庚,帮忙裴该解下腰间佩刀,卸下满身的铠甲。这套甲胄还是祖逖送给他的,他又花了点心思加以调整、改造,防护力挺强,分量也很可观,足有五十八斤重搁后世那就是整整十三公斤啊
才刚换穿上公服,命人清理堂上,突然之间,一名部曲快步跑进来,禀报裴该说:“卞别驾带着家眷、仆役,离开宅邸往城南去了,难道是想出城么”说着话递上一张纸来:“还有留书,使君请看。”
裴该闻言大吃一惊,赶紧把信给接过来,展开来瞧了两眼,不禁长叹一声:“卞望之去矣”
对于裴该这趟设“鸿门宴”,卞壸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反对态度,因为他觉得那些坞堡主在乱世中建堡防寇,是于民有功的,虽然势力若然坐大,必然会威胁到官府的统治,但你可以缓缓削弱之嘛,又何必行此狠辣手段呢尤其裴该此前等于一直在怂恿坞堡主们侵占田地,等到对方不设防了,再以诡道谋之,在卞壸看来,这岂止不君子啊,简直与乱贼之所为一般无二嘛
你真是名门世家出身的公子,而不是跟高乐似的,也曾经做过贼还是说在胡营中那大半年,你沾染上了胡虏的匪气
其实裴该和卞壸,很多理念天然不合裴该是来自两千年后的见识,他的理念若真能跟这年月的士大夫相同,那才有鬼呢故此时起龃龉。不过卞壸还算照顾大局,都只在私底下提意见,虽然一次比一次态度更激烈,但不至于真撕破脸,也不至于让旁人看了笑话去。在裴该想来,倘若自己一至淮阴县中就摆设“鸿门宴”,估计卞壸还会反对,但不会走,这隔了那么长时间,两人的矛盾日积月累,终于这次冲突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卞望之乃挂冠留书,翩然而去也。
好在发现得早因为裴该前些天在跟卞壸吵过一架后,就特意留了个心眼儿,派部曲悄悄地监视卞家,他当时也没想到卞壸会跑,只担心对方一时激愤,会无意中泄露了自己的图谋,若被坞堡主们窃听了去,那麻烦就大啦。所以卞壸还没出城呢,他的留书就被递到了裴该手中。
裴该当即下令:“备马”然后出得县署,跨上坐骑,打马扬鞭,就直奔淮阴南门而去。连先前跑来禀报的部曲在内,几名从人撒腿在后面猛追,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还没到南门口就把主公给跟丢了裴该此前还从来没有这般急切地纵马疾弛过。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但在军事上,就算在政务上也是二把刀。前世不过一名小公务员,放到此世,估计也就一个乡佐顶天了,还未必真有什么亲民的经验;此世的裴该身为贵介公子,自然更不清楚郡县庶务啦。他能够一步一步施行自己的谋划,全靠着卞壸卞望之这个大管家,把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才能毫无后顾之忧。而且卞壸也不是一个人啊就算三头六臂,比诸葛亮还操劳,他一个人也管不了一座县城哪身边也有在广陵招募的几名小吏。如今卞壸跑了,估计那些小吏也留不长,那裴该即便把全县的人力、物力全都拢到手中,他又该怎么管理靠周铸等几个人肯定远远不够啊
所以他才要追,急急忙忙,有若萧何月下追韩信,好不容易捞着个卞望之可为臂膀周铸、卫循等人撑死就是爪牙罢了绝不能轻易就让他开溜喽
几名从人呼哧带喘,好不容易跑到了南门,放眼一望,不见主公的身影,当即招呼守门士卒,询问他们可曾见过使君。守门兵回复说:“先一刻时,卞别驾扶老携幼,出城而去,旋即使君也至,问了别驾之事,便即匆匆打马往追”
从人们点一点头,就待再赶,忽听身后马蹄声响,随即一骑驰近南门。马上骑士也是裴该从江东带来的十四名部曲之一,相互间自然是认识的,就见后来者抬手招呼,急匆匆地问道:“使君已然出城去了么”
“快将马与我,我去追赶使君”
“与不得汝”马上部曲压低声音说道,“我正要前去禀报使君出事了,无数流民来至淮水北岸,已然开始寻船涉渡”
第四十章 惊变
裴该单人独骑,策马出了淮阴南门,行不多远,就在大道上发现了卞壸一行。
要说这位卞望之确实是君子,虽然辞职离去,却不肯动用官马、官车,他本人是骑着一匹驴子,夫人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坐一乘骡车,仆役们大包小包,都扛在背上,因此行进速度非常纡缓。在卞壸想来,裴该今日忙着摆“鸿门宴”呢,没空来搭理自己,起码得等到明天,小吏们禀报公事却找不见自己,才会去通知裴该,等裴该见到自己的辞职信,一家人走得再慢,昼夜兼程,总也得出去四五十里地了吧,你还怎么追
他就料想不到,裴该会秘密派人监视自己的举动,所以才出南门不远,就被那位刺史大人给追上了。
裴该远远地便扬手招呼:“卞君,不在城中安坐,欲往哪里去”
卞壸不禁暗叹一口气,心说只好当面把话说清楚了。于是下得驴来,拱一拱手:“使君可曾见到仆留下书信书中说得清楚”
裴该打马来到面前,翻身而下,也不提有没有见到信,只说:“卞君何必如此”深深的一个揖作下去:“该若有得罪卞君处,还请宽宥。”
卞壸赶紧还礼,嘴里却说:“使君并无得罪卞某,但恐对不起这一县的百姓啊。”
裴该直起腰来,摇头道:“卞君,可知一家哭,何如一路一县哭耶”
卞壸摆手道:“使君有如簧巧舌,卞某无以对也,但知道不同,不相为谋。宾主之谊,感念于心,但所行既不投合,何如去休”你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反正说不过你,总之我就是要走啊,你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