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等会儿再说。姚一道。
随后众人明白了姚一上楼的意思。他先拐进了六楼的走廊,把被捆成粽子的男人让出来,叫大家一人一脚泄愤,然后和许易行合作把他抬了起来。繁老头嫌不过瘾,还想再来一脚,被墨墨拉住了。墨老师搀扶着老头子,叹说老头子你得了,小心把另外一条腿也崴掉。
电梯灯闪烁,门开,众人直达楼顶。
与其说楼顶上有一个坑,不如说整个楼顶就是一个坑。坑洞的边缘把目光所及的区域都覆盖了,人要贴着电梯门站,才会降低失足掉下去的可能性。三根莹白色的绳子很醒目,被绳子分割开的管道璧上照旧有流动的图纹。
路之看了一眼姚一,又迅速移走视线,看了看那被打得不想说话的男人。
姚一莫名轻轻一笑,旋即示意许易行和他一块儿松手,把那男人险险地摔在隧道口边缘。男人瞳孔收缩得十分剧烈,坐在地上往里侧蹭,紧接着由于后怕而颤抖起来。男人对坑洞的恐惧让众人隐隐不安;姚一蹲下身,试探说:你的样子真难看。掉下去又怎么,掉下去又不会死人。
男人肩膀一抖,甩开姚一搭上来的手。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妈的会死人的!
姚一直起身,抱着手臂乜斜了男人一会儿,后道:唔,算了。我们要走哪儿出去,等下再考虑也不迟。现在我对你的道歉比较感兴趣;给你个选择,你是想跪下磕头,还是大喊三声我错了?
男人咬了咬牙,片刻,三声我错了冲口而出。全程他瞪着姚一带着淡笑的脸,表情凶狠,假想自己是在往对方脸上啐唾沫,喊得不但不膈应,还挺过瘾。我、错、了。最后男人还放慢语速赠送了一句。
姚一俯身提起男人的头发:不是对着我,是对着你母亲说。
男人猛然一颤,瞬时吼叫道:我没错!姚一抬了抬眼,许易行心领神会,把匕首交还到他手上。匕首的刃口贴上了男人的脖子,虽然众人知道这家伙被刀切了也死不了,但姚一觉得这样更有仪式感。
被切成碎块的话,没个十天半个月,复原不了吧?姚一说。
男人盘腿而坐,看向一边。
姚一缓缓加力:那我送你去找你母亲好了。你说她被分解了,那么她被分解得有多碎呢。一百块、一千块、还是一万块?你大概估计一下,我照着来。男人冷笑不语,姚一仍然不慌不忙:我知道匕首比不了外面那些人的东西,用这个把你切碎了,你还能慢慢痊愈。
我没错。男人坚持说。
姚一:反正我们有钥匙,我把你随便关进一个房间,不成问题。你会在里面化成块状,一呆就是一辈子。虚拟人的一辈子很长吧失去自由就等同于死亡了。闻言,男人痛苦地推了姚一一把,姚一感到了对方真实的恐惧,觉得自己多少说到点子上了。那个时候,你就不能再对漂泊到沉寂时代的虚拟人讲述你母亲的故事,也不能再劝说他们留下。这里将成为死水一潭,途径死水的人,会略过你母亲和你的遗迹,去到外边的世界。他们会携带人类灌输给他们的记忆,传播瘟疫,或是忠诚地臣服于人类。
男人抓住姚一的手腕:我没错母亲我没错!我只是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失败,失败不是错,我一点儿错都没有!姚一任他抓着,说:而且,尽管世界上还有不少虚拟人对人类怀有憎意,但他们没有你母亲的理想、没有你的毅力。他们想象不出自己的理想世界,建造不出让自己回归最自然、最原始的状态的楼房。所以,等你在一个小房间中不见天日,唯一一个天堂建造者就消失了,同时,你母亲的遗愿就将永远是遗愿。
男人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
我不会说的失败不是错,挫折不是错。
他忽然蹭起来去按电梯门,许易行把他拽住,掼倒在地。他挣扎起来,而后妥协道:我跪,我跪,你们厉害,我下跪行了吧!说着他双膝着地,背脊挺直,然后重重磕头。一人一个,他很自觉地磕了五个头。
哎,最开始可是你自己选择说我错了,遇到困难就变卦,怎么行。姚一说。
我没错!你们出去吧,出去啊,出了沉寂时代,等待你们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我不留你们了,你们出去挨刀吧!出去啊。
说得你很为我们着想似的。你母亲想要把虚拟人留在沉寂时代,只是因为她有人格洁癖不是吗。她把人困在那些房间里,不愿意他们出去成为按你的话说,成为外面那些家伙的帮凶。姚一说,你母亲一点也不高尚,她真自私,自私到卑劣的地步了。
闭嘴。你闭嘴。
等到姚一把男人激怒到要磨光牙齿的程度,路之撑着膝盖,俯身,淡淡说:你不想道歉的话,我们还有其他方式对付你。他曲起食指碰了碰鼻梁,这是戴眼镜的人的习惯性动作,我们把你从这儿扔下去,让你到外面去,沾一身灰;我们带你到处旅行,从第一时代走到狂想时代,经过这里的时候,只让你看一眼,过门不入。如果你是个喜欢给大家添麻烦的旅伴,我们可以把你送进那些家伙的实验室,叫他们改造你的脑子,尤其注意掏空那些叫你聒噪、不合群的东西。
男人抱起头,张大嘴,做出尖叫的口型,但是没发出声音。
墨墨明白姚一和路之这一唱一和是在做什么了。
不我不去!外面好脏外面太脏了。男人蜷缩起来,我不去,好脏,恶心,好脏好恶心他斜斜望着楼顶的坑洞,噙了很久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念叨了一阵,他狠狠揩了一把眼睛,抬头仰视,眼神空洞:我错了。母亲我错了。我不想出去,我得道歉,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不想出去,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好了好了,别弄得跟奔赴刑场似的。姚一轻咳一声,打断男人悲戚的颤音,撤回了匕首。
男人兀自用祷告的语气说:我向这些人道了歉,因为我太害怕了。我错了,母亲,我希望你原谅我。
姚一顿了顿匕首,眉毛一挑一压:好了好了,你没错。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姚一说,只是我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要跟你这个讨厌的家伙说声再见了。说着他抬了抬手,似乎要拉那可怜兮兮的家伙一把,但想了想,觉得他对对方的感觉还没上升到同情心的地步,不逼你发疯,我们得怎么知道这隧道是不是和外面连通了呢。
路之站在电梯旁边,从这里望另一边的悬崖。最拉风的做法,好像是打开这里所有的门,让每个房间里的人恢复自由。接着,再一颗炸弹把万恶的白色楼房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