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都是疯子。
姚一挥出缺了一个角的匕首。
把匕首和电视机屏幕接触的点延伸出去,看起来匕首尖就像刺中了老严的眉心。最开始老严更像是在苦笑,过了会儿他笑得就不勉强,而是很真诚了。电视机屏幕外面的事物不可理喻,所以 姚一才会骂说都是疯子。
路之:姚一,等一下。
姚一挑眉:怎么了?
路之伸出手,手掌贴在屏幕上,稍稍迟疑,轻轻一推。这时,整块屏幕斜斜地外倾了一点,最上面出现了一道新的缝。看样子,姚一虽然没能把玻璃敲碎,但是把玻璃敲松了。姚一放下匕首,和路之一起推,玻璃嘎吱响动,上方的缝隙渐渐加宽,如行将被攻破的城门。
爸爸。你看,屏幕在动。
这时,那小姑娘说。
路之停下来:对了,她看得见我们。不管,姚一说,看不看得见,不影响我们推不推得动。小路,你站过去一点,推那个地方。他伸手指了指,外面的鬼地方,总比这里面的鬼地方好一点。
嘎吱嘎吱。
路之刚刚换了个位置推了一下,那小姑娘忽然站了起来,利索地把铁皮桌子推了出去,用桌子抵住了电视机屏幕。按理说路之和姚一两个人推开一张铁皮桌子不在话下,但由于空间大小的扭曲,隔着电视机屏幕面对小女孩的两个人,就跟被放在盒子里的玩具娃娃一样;玩具娃娃尽管会动,但还没有在被主人监视的情况下跑掉的能耐。
再推,被铁皮桌子抵住的电视机屏幕彻底不动了。
小姑娘朝自己意外得到的玩具扮了个鬼脸。
你在干什么?老严探了探头,疲惫地说。爸爸,这里面有两个小人,小严说,这两个小人都长得好漂亮可是他们想逃跑,我希望他们留在这里,不要逃跑。老严将头枕回铁皮椅子的靠背,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你看花了眼吧。小姑娘不再说话了,但惊奇的大眼睛还是闪烁个不停。她的手按在屏幕上,小指肚和路之的手掌一般大小。
老严仰望生锈的天花板:若是电视机被修好了的话,你不只能看到两个小人呢咳咳,声色犬马,声色犬马这是害人的东西,然而我们却不能丢掉它。正是因为它害人,我们才不能让房间外面的人得到它,更不能让它流落到隔壁画画的人那里去。我诅咒它,诅咒它一辈子都不能被人修好,诅咒它化成铁水,无人问津。
小严:爸爸,阿摆叔叔和阿铜叔叔不是在修吗?你没有阻拦他们。
我知道他们无能为力。老严得意洋洋地说。
哦,无能为力咀嚼这个词语的时候,小姑娘隔着电视机屏幕摸了摸路之的头。她还想再摸摸另外一个漂亮玩具娃娃的头,但姚一的表情让她觉得这个娃娃的头上带刺,于是收回了手。
铁皮桌子的阻力很大,路之和姚一拼命推,电视机屏幕都只移动了一点。但好在有那么一点移动。
然而小姑娘严防死守,一看到自己玩具娃娃的事情有一丝进展,她就站在另外一端将桌子推回去。路之和姚一反复进退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小严在持续几个小时的无聊盯视中大获全胜;老严倚在靠背上阖眼,嘴唇在动,没有声音,默默念叨的不知是午间梦话还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疯话。
桌子来来回回,铁皮刮擦地面的响动令人起鸡皮疙瘩,不过老严在闭目养神的状态中耳朵不好使;他就算不耳聋也是耳朵有点背,女儿在和调皮的玩具娃娃对抗时终于变得不耐烦,转头说爸爸我该怎么办,问了好几次,老严一动不动没有反应,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其实是不讨厌小孩子的,姚一放下匕首,揉着胳膊说,不过这姑娘让我有点不敢要小孩子了。路之静静地听姚一说,待对方转头看自己,他便似懂非懂地眨眼睛,似乎听到的是什么高深的话。姚一一怔,随后伸手捞了一把路小朋友的头发,笑说算了算了我大概想要也要不了。
姚一收回手。路之莫名觉得头上好轻,轻得让人没安全感。
前两年我有个弟弟,很小很乖很懂事的。路之说,他也挺好,就是偶尔会烦一下人其实只要自己有了宝宝,不管他怎么样,你都会喜欢他的;所以别现在就说什么不要小孩子的事情。姚一盯着路小朋友,心道我并不是要讨论要不要小孩的事情好不好?还有,小路你这种身为人师的语气,就跟你弟弟是你生养的一样。
慢慢地,姚一扬起一侧嘴角,说:好的宝宝,我知道了,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
路之眉间微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敲门声在姚一的话上剪了一刀。
老严,快开门,拿诗的人来了。
阿摆的声音。
爸爸,是阿摆叔叔,小姑娘推着老严的肩膀说,他说拿诗的人来了。老严总算睁开了眼睛,鼻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证明自己还活着,没死。回应是回应了,老严兀自仰躺在原处,不想去搭理那扇砰砰作响的铁门;小严只好撇开父亲,自己去开门。
阿摆和阿铜站在门后;两人身边还有老老少少七八个人,这些人手捧一些颗粒物,在阿摆和阿铜的引导下进门来,依次把手捧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放完后就在桌子上取一张诗。待得来人都拿到了纸页后,老严一边垂着背一边倾身,先用鼻子闻了闻堆在桌子上的颗粒物,再拈了几颗,放到嘴巴里咀嚼。
老严扫视了一遍稀稀落落的来客,而后低头说:人越来越少了,东西越来越差了。
阿摆和阿铜看了看并没有写全的诗,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还看见纸页上爬了些皱纹,想都不用想,那是因为老严刚才发脾气,把整叠纸都摔在了地上。另外,好好一张桌子不摆正,却竖着摆放,使得并不宽敞的房间显得逼仄不堪;两人正向小严投去眼神询问,七八个读者中有人开口说话了。
咦?我本来以为,我这次来可以看到电视的,腆着肚子的男人说,阿摆,你没用我上次教你的方法修电视吗?修了修了,阿摆说,有点无奈,但它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而且它现在亮都不亮了,阿铜说,以前它插上电,屏幕至少还会亮的。
坏了,它彻底坏了,老严拍了一下手,引起众人的注意,各位不要再指望看见什么了,拿上诗,走吧。谢谢各位了。
然老严成了透明的存在,大肚子男人无视他,挽起袖子,用干大事的架势走向电视机。
我亲自看看。男人说。
阿铜质疑:你真的会修电视啊?住在地下的人里面,已经没人会修电视了就像没人会修印刷机一样。
男人蹲在电视机旁边,乜斜了一眼:我的祖辈会修电视,我是从小听着电视机的传说长大的如果我们地下有哪家传承着印刷机的故事,那么肯定就有人会修印刷机了。阿铜觉得莫名其妙:我、老严、阿摆,都是听着印刷机的故事长大的。
哦。男人敷衍着说。
他把桌子推开,随即一愣,因为他看见电视机屏幕自己动了一下。叔叔,电视机里面有两个漂亮的小人,他们想逃跑,你不要让他们跑掉了。小严走过来说。
男人不大明白小女孩的话,只草草点了点头。而后他一手撑着电视机屏幕,一手拍着电视机顶盖,对阿摆和阿铜说:你们是不是拆过它?不等人回答,他复又转回了头:真有你们的,拆掉过后又不装好,还抱怨说我讲的方法不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