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沫忆(1 / 2)
庄贝贝嘟嘟粉红的小嘴道:“算了,上次没有跟来不要紧,反正时间还有很多,这次来也是一样的,小燕子,跟我走吧。”
李凡看一下四周,这是他昨天做梦来过的地方。
高大茂盛的玫瑰深林将天空遮蔽,只有淡淡的阳光可以照进来,冰面依旧寒冷。
李凡哆嗦的打了个喷嚏,这一次比上次冷。
寒风吹过,一枚脸盆大小的玫瑰花哆嗦了几下,从树上掉下来砸在李凡的脑袋上。
李凡因花粉过敏又打了数个喷嚏,又被那寒风刮得鼻子生疼,冻得鼻涕都出来了。
他捡起地上灰色的叶子擦擦鼻子。
很久没有这么冷了呢,他被粉群女人留在书店后,再也找不到苏卡所在的孤儿院,也找不到女人所说的家。
后来,他懂得了如何保护自己,懂得填报自己干瘪的肚皮;懂得怎样保暖,怎样在没有房屋遮挡寒风的大街收集带给自己温暖的东西。
否者,冻死在天桥边的流浪汉就会多出一个五岁的小孩。
可是这里没有人们丢弃的衣服,也没有大哥哥、大姐姐扔进垃圾篓的、没有喝完的“优乐美”。
这里只有玫瑰,数不清的玫瑰,它们生长于寒冷的冰面之上,为了回报养育它们的冰面,它们遮住了烈阳。
它们带着冰面赋予它们的寒冷气息,枝叶是冷的,花茎是冷的,透进来的光也是冷的,钻进鼻孔的馥郁花香也是冷的。
就像那一年的冬天一样,不再只是秋日的寒风,不在是夏日的暴雨,而是雪。
天桥上,一对穿着时尚的年轻恋人在打闹。
嘻戏间,女孩靠着天桥,偷偷的将桥边上的薄雪聚集在一起,搓成团,趁男孩不注意猛的塞进他温暖的毛衣里。
雪,白色的雪,很美啊。可是,可是雪也很冷啊。
冰凉的雪,打在脖颈上,凉凉的。
再化成水流过僵硬的背,打湿发散出水果腐烂的气味的、大他几号的“黑”衬衣。
一片又一片,越来越多的雪花带走他越来越少的体温。
他还是没有保护好自己,天桥边有一床旧床褥,但那是死人的东西,他讨厌死气,讨厌沾染了死气的东西,哪怕是那死气能救他的命。
只是他没有死,一个少年救了他,他穿着修长白色的雪绒服,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看上去很保暖的雪地靴。
深秋的时候,小小的李凡曾经好几次在趴在玻璃窗上,留恋那靴子上薄薄的棉花。
他的眼睛是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的,头发却是蓝色的。
他身边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女人穿着一身蓝色的绒裙,脸上化了淡妆,没有打口红,她很漂亮。男人头发也是黑色的,不过李凡嗅觉很灵敏,那是劣质染发剂的味道,男人的头发早白了。
少年十岁左右,很像贾明,孤儿院和他一起长大的贾明。
少年将热汤端到他面前,是海带排骨汤,白白的汤上浮着金黄的油,白雪融化在青葱之上,肉糜的香味唤醒麻痹的肠胃。
李凡很冷,手很麻,汤碗的热度让他不想放开,但他的手和身体一样早已麻痹。
热汤洒在了地上,白骨、肉糜和葱花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李凡很饿,他抓起连着许多肉的白骨,哆嗦的放进嘴里。
咸的,热的,他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唉,地上蛮脏的,你”
少年一惊,再也说不下去,他看着李凡的眼睛,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却失了记忆中神采,泪水在眼眶大打转,最终掉进冻得发紫的嘴唇。
他可怜兮兮的吐出骨头,低下头,摩挲起夹杂着冷雪和黑的果皮的海带,塞进恢复知觉的嘴里。
李凡摆摆头,不去想以前的事,有时候,再宝贵的记忆也只能带来伤痛,你会想要逃避它。
就像在没有黑暗的永昼之地,白光刺痛了你的眼,灼伤了你的心,从此在玫瑰树阴影下的你,再也不愿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蓝发小孩蹦跳着够到李凡的后脑勺,将玫瑰枝条的一片的叶子拔下来,抬起头看着李凡失神的眼睛,笑道:“哈,你摇头干什么,你就是在自己的梦里。梦,本身就是记忆的产物,这里是记忆之林,你在玫瑰构成的世界里,又怎能靠摇头摆脱回忆。”
蓝发小孩背后长出黑色的翅膀,飞到距地面十米的空中,指着冰面道:“看,它在这里,在这里,嘻嘻,在这里。”
李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冰面不在透明,那里映射出一幅幅画面,黑白的,蓝色的,彩色的,但大多是灰色的。
苏卡说,灰色,白与黑的交界与融合。它快乐却悲伤,美丽而丑陋,非善非恶,难忘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