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荒寒地(1 / 2)
陆常山昏睡的三天里,张力又带着几个人去把云门崖及其周边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仍是一样,警方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说,尽管河水湍急,一直到坪川县城流速都很快,却没有目击者看见河面上有什么异常情况。
已经过去三天了,如果苏木就在云门崖的水底,也应该出来了吧。然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找了几个专业人员潜水下去搜索,还是没有。
心胆俱裂,醒来梦里都是虚白,他只剩下这一具躯壳,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望眼欲穿,要怎么才能看见他深爱的人、他的妹妹他要看着她穿上洁白的婚纱,看着她做慈爱的母亲,看着她变成中年妇女,看着她的青丝染上霜华,为什么,是谁给了命运之神那么大的权力,要把这些都拦腰斩断总以为还有时间,总以为可以慢慢来,谁知天不从人愿,连她最后的一眼都不给他。
河水汤汤,他该怎么接受命运给他开的这个最不可思议的玩笑
“二哥,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小天捧着他的手机,面色凝肃。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别过头去:“董事长怎么说”
“他说让你再考虑一下新材料的试用点,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冰冷的河风吹得他充血的眼睛干痛,他闭上眼,哈出一口白气:“明白了,就按他说的做吧。”
小天还站着不动。
“我再等一会儿就回去,你不用担心。”
小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杨灿姐”
张力回头。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三天了。”
张力疾步奔跑起来,直达陆常山家的老屋。杨灿住在楼上,把门反锁得死死的,他敲了一阵,一丝儿响动都没有。他退后一步,一脚踹上去,门应声而开。里面黑蒙蒙的,他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才看到杨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他过去拉开窗帘,光线刺到杨灿的眼睛,她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起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见她脸色青白,眼睛浮肿,周围一圈黑紫,虽然冷声冷气,其实心里已经软了。
杨灿的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这是自那以后他第一次对她说话,倒不是因为怨怪她,实在是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冲击,太过伤痛。
见她还是睁着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他坐了下来,伸手摸上了她的头:“你知道,她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犹如慢镜头般,杨灿的脸终于起了变化,却是一个哭的表情:“阿木”
酸楚上涌,哽在喉咙处如一团顽石,融化不掉,张力只有皱眉把它硬吞下去,却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有一些直冲入眼眶,化作了蒙蒙的泪雾。
“阿木,我要你回来”
“我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回不来了。”
“你回来,我再也不玩鬼叫了,再也不招惹陈雅欣了。你回来你回来”
从未流过这么多的眼泪,把眼睛哭得再也闭不上,把心哭成碎粒,从清晨到午夜,从黄昏到黎明,寒风吹过都感觉不到寒意,因为心已冻结成冰。
“这跟你没有关系,不要自责,不要做她最不喜欢你做的事情。”
杨灿撑起僵硬的身体,透过朦胧的泪眼,眼前的人头发凌乱,眼里布满了血丝,神情委顿悲戚,如丧考妣,一瞬间只觉万箭穿心,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腰。
小天推门进来,说:“陆医生醒了。”
陆常山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再没有紫色的薰衣草,没有雨声滴答,没有白色的雾,所有的只是汩汩流淌、波涛翻腾的一条长河,而苏木站在河的另一面。他欣喜地跳下河去,用他最擅长的、速度最快的自由泳的泳姿奋力地搏击浪涛,像一条鱼那样在水中滑翔,游到已经精疲力竭,却还是游不到苏木所在的那一面,就好像那河面可以自由延展,他游一米,河面就往前扩开一米,因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只是一场空。“木木,乖乖,我游不动了,你过来好不好”他想要这样呼喊她,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声音,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对面招手。他想要举手给她示意,手在水中却连指头都抬不起来。没有办法,他只好给她看他的笑容,可是,为什么他的脸都僵化了呢,竟然拉动不了一丁点肌肉强烈的恐慌袭击着他,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堕入了黑暗。“苏木苏木苏木”他不死心地、无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脑中还剩最后一线清明,仿佛是最后的绝处逢生,激励着他睁开了眼。
眼眸开处,是得到消息以后就赶过来的父母,小天。呵,竟然也有姜黎和陈雅欣。
没有她你还在河的那一面吗可是我游不过去,怎么办
算了睁开眼,如果没有你,这一片土地将是何等荒寒,那我不睁开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