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罢罢罢。岑夫子最后拿手指了指课堂后面的空桌子,对两人道,你们到后面坐着去。
陈天赐听罢喜笑颜开,拉着林向栋在最后一排坐下了。
岑夫子又教了会论语,而后让众学生开始习字。
陈天赐和林向栋出门未带纸笔,厚着脸皮向岑夫子借了笔墨纸砚,也同一群童子一起习字。
陈天赐!岑夫子走过来,戒尺一下在他握笔的手上狠敲了一下,你才从我这里出去多久,连握笔的姿势都忘了吗?
夫子,我陈天赐委屈地看他一眼,无语辩解。
岑夫子瞪他一眼,俯身抓过他的手,替他将五只手指的位置一一放好,手指要实,手心要虚,要先把笔握好,才能把字写好,明白了吗?
恩。谢谢夫子。陈天赐老老实实地照做,乖巧地朝岑夫子笑。
岑夫子面色沉了沉,拿着戒尺去看其他学生写字了。
陈天赐提起笔,在空白的宣纸上抄写论语。只是他的毛笔生疏,繁体字笔画又多,一时之间怎么也写不好。一旁的林向栋看他如此,连连摇头,天赐呀,你这样写字,一会又要被夫子骂了。
陈天赐扁了扁嘴,实在是有些无力。
林向栋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抓过他的手,带着他在宣纸上写字,你看,这个学字到这里的时候要往回收,时字到这里要提起来一点,这样就好看多了
陈天赐专注地看着宣纸上越来越规整的字体,抬眼感激地看了看林向栋,忙不返地点头。
林向栋止不住地有些发愣。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陈天赐软乎乎的,让人好想欺负一下。
不行不行。林向栋赶紧把心里罪恶的思想压下去,他不能欺负他最好的朋友。
两人在学堂呆了一天,陈天赐终于能够将论语里的学而篇工工整整地摹下来了。
回来的路上,陈天赐捧着自己的习作看了一遍又一遍,唇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林向栋只觉奇怪,天赐,你怎么这么高兴?
恩。陈天赐用力地点头,我真的很高兴。我明天还来,你来吗?
我林向栋看着他面上满溢而出的满足和愉悦,不自觉地应道,我来。
那我们明天早上学堂见。陈天赐高兴地和林向栋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道过别后,带着阿定回到陈府。
彼时已是黄昏,陈天赐回房净了手脸,便有仆从报说晚饭好了,让他到饭厅用饭。
爹,娘。陈天赐到饭厅时,御史夫妇都已经到了,他跟父母打过招呼,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快吃吧。陈长平一动筷,御史夫人便拿起筷子,将一块排骨夹进陈天赐的碗里,叮嘱他多吃。
陈长平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菜肴上,今天王爷和张家姑娘来找你,似乎没找到你。
陈天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排骨从嘴里吐了出来,忐忑地望向陈长平,爹爹,我从后门跑掉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陈长平吞了口饭,你不乐意见他们就不见。最好谁都别来找你。
陈天赐放下心来,正要继续吃饭,突然听到御史夫人惊叫出声,天赐,你的手怎么红了?
她这么说着的同时,已经将陈天赐的手拉了过来。只见陈天赐白皙纤长的手指上骨节的位置已经磨出了一个水泡,御史夫人见状心疼不已,这是怎么了?我的宝贝怎么伤着了?
娘亲。陈天赐见她如此夸张有些失笑,但还是出声安抚道,我今日练字的时间长了,不小心磨出一个水泡而已。日后这处生了茧就好了,娘亲不用担心。
练字?御史夫人有些发愣。
对呀。想到今日的成果,陈天赐止不住喜形于色,我今日去看岑夫子了,还在学堂练了一天的字。对了,爹爹。
陈天赐想到什么,转向陈长平,拉住他的袖子低声恳求,爹爹,我想给岑夫子送一份礼物。岑夫子人可好了,他还许我回去上课呢。爹爹你能不能帮我把学费缴了?我想回学堂上课。
陈长平愣了好一会才回他,可是岑夫子向来只收七八岁的孩童。你去他那里上课,不怕旁人笑话你吗?
陈天赐拼命摇头,只要能学到东西,我什么也不怕。
陈长平都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原先他想让他帮他请个先生就够让他惊讶的了,而今请先生的事因为皇甫和的缘故告吹,没想到他竟依旧不死心,居然去找了他从前最讨厌的岑夫子。
我明日便帮你办好。陈长平惊讶过后,坚定地回陈天赐。
陈天赐自是喜不自禁,用过饭他便让阿定替他将明日上课要用的东西备齐,又将今日学的东西复习了一遍,这才欢欢喜喜地上床睡觉。
第二日清早,陈长平便备上厚礼和学资,亲自领着陈天赐去私塾。
走到私塾门口,正巧碰上了同样领着儿子前来的同僚林侍郎。两人对望一眼,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须更多言。天下父母心大致都是一样的,好容易儿子肯用心向学了,丢脸不丢脸的,也就顾不上了。
很快陈天赐和林向栋重新拜了夫子,就跟着一帮七八岁的学童一起上学。
陈天赐学得很认真,但是因为基础实在太差,所以学得很慢。林向栋比他好一些,从前他心思不在学问上,现在受陈天赐感染,定下心来学习,也渐渐尝出做学的乐趣来了。而岑夫子见他们当真换了性子,自是欣慰,对他们也渐渐骂得少了。
这日正上课,陈天赐发现平日里在外面打扫的小男孩从后门悄悄钻了进来。小男孩十一二岁上下,衣着破旧,进门后就坐在地上,捧着一本破旧的书本,认认真真地听着岑夫子讲课。
大殷已经有完善的科举制度,非世家子弟也可以通过科考进入士大夫阶层。可是即使如此,对于底层的贫苦大众,凑够入学的费用已是非常艰难。更何况科考重重关卡,光是第一关童试,就分了县试、府试、院试,考过了童试,才有参加乡试、会试、殿试的资格。这样漫长的科举路,没有一点家底是走不到最后的。
陈天赐猜想这小男孩是因为家里穷苦才没办法堂堂正正地同他们一起学习,遂起了恻隐之心。
放学的时候,陈天赐悄悄找到岑夫子,问起小男孩的事。
岑夫子的回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福生非常喜欢读书,但是家里条件不允许。他求我让他在学堂做工,我允了他不忙的时候可以在学堂后面听课。
陈天赐想到自己穿越前,就是靠着国家助学贷款完成的学业,只可惜他死得早,贷款还没还完就去世了。剩下的贷款,居然还要父母替他偿还。这么想着,他想要帮助福生的念头更盛了。
夫子,他小声开口,如果我可以说动我爹帮福生付学费,可不可以让他跟我们一样在学堂里上课?
岑夫子看他许久,最后轻叹了声,天赐,你有这份心很是难得。但是世事并没有你想的简单。福生若是专心上学,家里便少了一份劳力,即便你有心相助,他家里也是不许的。眼下这样,虽然委屈了他一些,但到底还能让他有书读。
原来如此。陈天赐沮丧地垂下了头。
岑夫子正想安慰他,却见他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了一阵,摸出一两银子,塞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