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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领回来的小人儿已经被别人领了去,还不等小太子爷将他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换下就不见了踪影,让他有些觉得失落。
恍如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把就撅着小嘴扑进殿内雍容华贵的人的怀里,仰着头撒娇望着。
“母后”
拥着他的人正是当今皇后上官氏,丞相之女。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衣,外披苏绣月华锦衫,墨发只简简单单的梳了个垂云髻流苏髻,看似简单却又不失大体,一副仪态高雅从容。一双凤眼微吊,眼角浅浅映红作饰,薄唇微起,紧着叹了一口气,“哎”两袖恰好搭在怀里人两边,轻轻拍着小小的背,眼尖的侍从已经从寝室出来,示意置换的衣服已经准备好。
时过半响,落得跟落汤鸡的小太子换了身简单的杏黄色纱袍,又一次钻进皇后的怀里,舔了舔小嘴痴笑的望着。忤逆皇帝的事情似乎早已习惯,传遍宫内,就算是气得皇帝直直打颤,大呼不孝之子,得逞的人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待皇后前来怪罪的时候换上一副可怜相,让人气也不是,怪也不是。
皇后刮了刮他的鼻子,拥着他身子的手加紧了力道,方开口道:“你这小人儿,如今已经是太子爷了,还不收你那顽劣性子,整日惹得你父皇生气。要不是本宫在前几番讨好,指不定就将你关个数月,让你这顽心收敛,再也不敢猖狂。”口气多少有些责备,却也少不了宠溺。当今圣上后宫佳丽虽没有外称三千,数下来也是几手手才数的过来。虽说嫔妃多,荡下的龙子却只三个,端木夏就是皇后之子,如今的太子爷。
都说后宫如战场,曾经几番浮沉才让这位居第二的皇子上位太子,岂能因为顽性说不要就不要了。只当是太子爷年纪善小,也只有耐着性子容忍。
“在你父皇面前说什么不当太子的话切记不可再说要是让有心的人听了去,免不了一场动荡。如今你父皇年事也高,朝内宦臣如海,江山社稷虽不算上国泰民安,周边蛮子作乱,你在这给他添堵,真当不怪罪于你等发觉时,母后也没法将你护住了去。”
“母后”小太子爷耷拉着脑袋仔细听来,每每惹怒皇上的时候难免会前来一番说教,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见声息了才紧抓着长袖从怀里探出个脑袋,尔后顽皮的露出个笑容,从怀里爬出来,站在身前伸出手,手里还抓着在荷花池子里带回来的莲蓬。
“母后,知道母后喜莲子,这是皇儿特意去摘来给母后的”说完讨好的笑着。
皇后无奈的摇摇头,接过莲蓬,摸摸他的小脑袋才露出个笑容,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送走了皇后后,小太子爷躺在塌上,想起那小人儿才知忘了问名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思绪扭转了几番才沉沉的睡去。
此后的每日小太子爷似乎都没有什么精神,那日见的小人儿再也没见过,想抓着点点细节去寻人,寻再多也不过是石沉大海。在要放弃的时候好巧不巧又一次遇见,这一次小太子爷就抓着不放,愣是带着人闯进了清玄殿,要皇上赐他为伴读,牢牢的抓在身边。这一抓便是几载,当年的稚童变成了俊朗少年,倔强的小太子爷也变得英姿卓越。
皇帝身体日渐削弱,挺拔的身躯有些佝偻,刷白的双鬓终究是逃不过时间的碾压,病卧在床数月,宣成二十一年,先帝驾崩。
端木夏登基,改年号武德元年。
又是一季盛夏,荷花池园的荷花依旧开得正盛,素白荷花瓣如初琢的白玉,粘了水的几页晶莹剔透,一朵朵立在水面,一簇簇相互挨着。池边圈住的柳树,相对于春天,枝丫更绵长、粗壮,叶子也不再是嫩黄而是深绿或者说墨绿色,茂盛下垂的枝叶会遮挡枯裂斑驳的树皮,没有春季的嫩绿,漫天的柳絮,一株盛夏的柳树就是一道优美的风景,更象一幅水墨古画。树下一黄一白的两个身影,如若不是风吹得长袖摆动,真像是画中人一般。脱去朝堂上的高冠,青丝随风动荡,没有俨然的模样,却也是沉浸得一看便知心事重重。白色的身影,神色荡然,远眉若山,双眸似星辰闪烁,像是融了夜里的月光,万分动容,紧抿的双唇又提醒到气氛进入冗长的沉浸,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起声,打破寂寥。
“承蒙陛下体恤,只是庶民不敢立于朝中,无名无份无才无能,只求逍遥自在,于一小处过安心日子,还望陛下点头同意。”俊朗少年鞠躬立于一旁,长发高束,身穿月牙白纱衣,犹如当年第一次见到的稚童一般,时间流逝过去,早已换了副容颜。不容置疑的口气响彻殿内,如冬月的寒风,叫人身凉心凉。
“果真要如此吗”
伴读时期,两小人儿常支开随从,拉着手钻进荷花池园内,坐在荷花池旁,卷起裤腿,雪白的两双荡在水中,池中的荷花开的正盛,荷叶展开,扑在水面,叶下成群的金鱼在池水荡漾的时候,惊的一下四处散开,躲在阴里没敢再前来。署夏热得一旁柳树上的知了在吱吱呀呀的叫嚣着。
每到夏季的时候,这里是他们最喜欢的去处,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天,直到侍从几番前来催促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两小人儿最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说着宫外的民情万种,说某处喧闹的街市奇谈,谈到一方理想大志时才听身旁的小人儿说,“官场浮沉不适合我,我想要的是去一方土地,做一方平民。”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待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叫人信了,无论多少数载的情谊,终究留不住要走的人。
转过身细细打量着,同站在池子边与少年谈笑风生的日子早已经不复返,身边的人不知何时被剥去了热情,不咸不淡,神情莫然。也许是许久为见他转动的身子,远处的蜻蜓大胆的停在他的肩上,偶尔煽动着翅膀,想要伸出手拂去的时候突然加快翅膀的煽动,飞离了肩膀。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脸上,方才的蜻蜓并未惊动他,垂下的眼眸微微颤动,上下睫毛一开一合,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印出淡淡的阴霾。有那么一瞬间,平缓的心跳像是被飞走的蜻蜓带了去一样,不知不觉的加了几分速度,咚咚咚的响,好像要飞了出去一样。
一股欲望袭遍全身,想去触碰这张相对了数年,依旧会被他的视线看的羞红的脸,想要去触碰一张一合的双唇,想要去触碰意识的深处在不断的提醒着他混乱的脑袋,终究止不住身体,抬起手轻轻地落在白皙的脸上,温热从指间传出,电流一般传遍了全身,脑袋阵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