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瞎说(1 / 2)
徐兴四下打量,见屋子里的家当摆设都是青石所制,大的棱角分明,小的精巧细致,所有日常用具都是巧夺天工,尽显主人所能。他看罢称赞不已,聊了几句,便问起宁隐庄被烧毁一事。
王玉叹了口气,道:“这烧屋之事,全拜山西毒醋门所赐。老夫我当年在推盟大会上亮出鱼遗宝剑,为的是鼓励大伙出全力去反抗暴虐的朝廷,哪想到他们为了争夺鱼遗剑,暗地里来算计老夫。自从宁隐庄被烧毁后,我就云游四方,联络各地的反秦志士,倒也落了个逍遥自在。”
说到这长出了口气,又道:“前些日子收到我儿平秦的通知,我便回到这里,和老乡们筹了些钱财,在原宅地基上又起了这座小屋,算是个暂时的休憩之所吧。”
徐兴听他一口认定庄子是毒醋门烧毁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刚安慰了王玉几句,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咱们庄子被烧毁的前一晚,我去追拿一个来偷鱼遗剑的飞贼,追上后才发现他便是毒醋门的二当家祁连生。可待我从他手中夺过宝剑时,却发现那鱼遗剑不是真品,我当时大胆猜测,难道祁连生偷的不是。”
王玉听到这里,哈哈大笑道:“孩子你猜的没错。想这鱼遗宝剑如此名贵,老夫我怎可能随便将它放进祠堂之中”说着一抖胳膊,从袖口滑出把黑黝黝的带鞘短剑。
他握住剑柄向外一拔,“呛啷”一声清啸,右手上已多了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剑。剑身出鞘时的嗡嗡声良久不绝,徐兴只听得心脉俱震,赶忙运起内功抵御。
王玉向宝刃凝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把短剑虽是天下至宝,可我为它弄得家破人离,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当真是有不如无啊”说到此处,一扬手,鱼遗剑脱手飞出,只听撕布般“嗤”的一声,经深深插进两人中间的青石桌上,直没至柄。
徐兴吓了一跳,万没想到宁隐公竟有如此的感慨,见他凄然欲绝的神色,猛然又想起被赵进打死的王平高,不由地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暗道:“我前些日子将这件事告诉了王平秦大哥,看样子他还没有告诉王老伯,肯定是怕王老伯伤心。算了,我别多嘴了。”
正在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哒哒”几声轻响,徐兴和王玉同时惊觉。王玉伸手拔下桌上的鱼遗剑,随着徐兴一前一后冲出屋子。徐兴纵身上房一看,却见房顶空空,别无一物。
两人又重回到屋内,王玉悄声道:“孩子,这几总觉着有人在暗处窥视我,你刚才也听到动静了罢所以刚见你我才那么警惕。”
徐兴点头道:“这个贼可能又是为了鱼遗剑。王老伯,既然这里不安全,你跟我回军营住吧。”
王玉摇头道:“算啦,我人老觉轻,去不得人多的地方,只想来这里过几天清净日子。”
徐兴搔了搔头皮,无言可说。王玉又捧着鱼遗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孩子,这把鱼遗剑,请你代老夫转交给你哥哥吴广吧。”说着将宝剑归鞘,塞在徐兴手中。徐兴受宠若惊,不知他是何意,忙把剑推还,道:“王老伯,这怎么可以,这么贵重的”
王玉一拍他肩头,语重心长道:“孩子,你听我说。这把宝剑,老夫我当年在推盟会上便当众立誓,要将它赠给当时勇冠群雄的盟主,并由这位盟主来号令群雄抵抗暴秦。”
徐兴道:“啊,是了。我那会儿年纪还小,要不是你提这事我倒忘了。你是说我哥吴广现在仍有这份荣幸当此大任”
王玉沉脸道:“哎,江湖中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要是因为时间久了把誓言忘记,那算哪门子好汉。”徐兴一伸舌头,不敢再说,心中自是替哥哥高兴。
王玉又道:“你哥吴广当年在擂台上连败三名武林好手,虽说是有些侥幸,但也是名正言顺的盟主。何况他那时年纪尚轻,能有那般伸手已实属不易。”徐兴又道:“哥哥现在可不是我对手,他那叫蛮力,嘻嘻。”
王玉瞪了他一眼,接着道:“你武功再好,最多是以一敌百,人家学的是可敌万人的兵法谋略,你能比么”徐兴心想也是,便不再插嘴。
王玉接着道:“可也正是因为你哥哥年轻历浅,老夫就替他把鱼遗剑多保存了些时日。近些日子他带领穷苦百姓起义抗秦,义军队伍日益壮大,威震南北,你哥也俨然成为了一方领袖,试问有哪个不知道他的大名他此时的成就胜过了老夫奔波半世,这更印证了他是天命所授之人,鱼遗剑物归英主,赠他再合适不过,你也别推辞啦”
这番话把徐兴听得激动不已,再不谦让,接过剑来,正色道:“王老伯,那你随我去一趟义军大营,亲自把这宝剑交到我哥手中,好让他知道自己肩负大任,一往无前。”
谁知王玉却不应他,眼望一处,自顾自说道:“哎,岁月如水,转眼间你们兄弟俩都这么大了,各有各的成就。而我这个老头子却没几年好活啦,唉”说罢连打唉声。窗口吹进微风,徐兴见他发丝凌乱,双眼无神,脸上皱纹堆累,且意态阑珊,比之前些年那个仙风道骨的模样相去甚远。
但人生死有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感叹这个,只好安慰道:“王老伯,人生如白驹过隙,且忧多乐少,本不值得费神思索。我也曾为了些琐事心灰意懒,想草草了此一生,怎奈怎奈,唉,反正不去想他,无为而治就好了。”说到此突然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雪雁,顿时心中痛极,实不知如何无为而治才好。
王玉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笑道:“无为而治小孩子悟性还挺高,可惜老夫我参不透这些玄妙。放眼望去,云朵白,天空蓝,山水好,遍地绿意花香,虫鸟欢叫鸣唱,单这些我就放不下,更何况其他种种了”
徐兴道:“嗯,如果在这样悠美的环境下,倒可以益寿延年,多享安乐。我认得一处地方,叫花女山,风景秀丽之极,王老伯不如”
王玉不等他说完,大声叫道:“不不单要益寿延年,我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状若疯癫。徐兴忙道:“老伯你怎么啦”上前扶住。王玉一甩手,徐兴被一股大力推得向后嗵嗵几步,重重撞在墙上,哎呦叫出了声。王玉这才醒悟,忙过来相搀,干笑道:“孩子,对不住,没事吧,我这几天练功求速,扰乱了心智,对不起啦。”
徐兴起身,强忍腰痛。回想起刚才王玉发狂的模样,那嘶声力竭的吼叫伴着鸟语花香,真是不寒而栗。他意识到了什么事,心中隐隐有了惧意,但又不愿深想,只好强作笑容。
两人出了屋子,王玉笑道:“孩子,我听平秦说,你这几年来练得一身好本领,你进门前我也领略了一二。这几天有人想算计我,这把宝剑你带着我比较放心。至于义军大营么,我有空再去拜访罢”
徐兴道:“这”王玉指着远处冒起的一缕青烟,又道:“瞧,那边有我安插进秦军的密探,先现下在找我呢,我先走啦”说罢飞也似的奔远了。
徐兴见他腿脚快逾奔马,完全不像个十岁的老人,不禁暗暗称奇。又想到陈胜交代下来的差事竟如此轻松的完成了,不禁长出一口气。他举目四望,辨明方向,顺着原路慢慢往回走,到了小吴庄时已是下午。徐兴饥饿难耐,便跑到路边农家买了些饭食吃。那些白饭非冷即馊,还掺着沙子,他勉强吃了几口,便喂了流浪的猫狗。
徐兴待吃饱喝足,坐在一棵树下的荫凉地歇息。他想起王玉曾说过剑柄中有两个秘密,刚才也忘了请教,这时便赶紧取出短剑,左手捏住剑身,右手抓住剑柄一拧一拔,鱼遗剑“叮”一声一分为二。
他向剑柄中一瞧,却见剑柄内空无一物,不由地眉头一皱,心道:“看来王老伯已将剑柄中的物事取了出去,这才放心地把剑送给我。唉,可既然没有长生丸,我空手回去见陈大哥,他肯定不会高兴的。”不由地暗暗发愁。
徐兴背靠树干坐了一会儿,转念又想:“是了,王老伯指名道姓要把鱼遗剑送给我哥,等我回去见着他,将今天的事一说,他是个大度之人,一听便会把鱼遗剑让与陈大哥。到时候陈大哥既得人所爱,也许便不会因为长生药的事为难我了。”
他想通此节,心中登时如放下块重石,轻松了不少,起身继续往回走。待出了小吴庄,瞧见路边不远处有个买牲口的大木圈,旁边一个男子正兴高采烈地数着银子,便走过去道:“这位老哥,我走的乏困了,想在你这里买一匹马。”
汉子笑道:“今天生意好,马是没有了,只剩下两头驴子,你要买么”
徐兴往栅栏中一看,见两头灰驴哧溜溜地打着响鼻,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大嚼着草料,不由的心下丧气,可想想总比步行好些,便依言掏出十两银子给了贩马汉子。那汉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说道:“今儿个真是发了横财啦,先是一群老乡将俺的好马买去驮木箱水缸,剩下的两只驴子竟然也有人看对,哈哈。”徐兴白了他一眼,汉子笑道:“嘻嘻,小兄弟等着,我给你牵驴去。”说着跑进了栅栏。
他牵了一头个大的驴子便往外走,那头灰驴见有人来拉自己,双足撑住地面,卯足了劲硬是不走。汉子在它屁股上拳打脚踢,好容易将它拉到徐兴面前。徐兴皱眉道:“这怎么叫我骑呢,它愿意走么”
贩马汉子笑道:“这位小哥,驴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敢问你往哪个方向走”徐兴一指东南方。贩马汉子叫道:“瞧好了”说着向西南方向猛拉灰驴。那灰驴头上吃疼,这下可红了眼,四足一挺,一步步向东南方向退去,将那汉子拉滑了好远。
徐兴瞧得又气又笑,跑过去一跃上了驴背,让它头冲东南,向后一扯套头。灰驴脾气倔极,感觉有人上了自己的背,又让自己停住不前,登时火气大冒,蒙到头便向前方冲了出去,黄尘起处迅如奔雷,只把贩马汉子看得呆了。
徐兴两耳呼呼生风,赶紧爬伏在驴背,恍惚间像回到了黑电的背上。他没想到这头驴子速度竟如此之快,加上催动方式特别,不由地想:“为人可不能像这头驴子般一意孤行,否则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不自知呢。”
奔了小半个时辰,大约奔出三十里地,驴子脚步慢了下来。徐兴心道:“这灰驴到底不如黑电神骏,跑了这么点路便如此吃力。”他又摸了摸腰中的鱼遗剑,心中无比踏实,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宝剑时的情景,还有那俏皮胡闹的花涟,一直到深山中传授自己内功的恩师秦舞阳,还有”
徐兴脑海中突然一亮,想起秦舞阳曾跟自己说过,那长生药丸本是徐福寻仙不遇后自制的毒药,势必要毒杀一些人,用来警醒世人不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追求而空耗一生。他暗叫糟糕,心道:“如此说来,得不到药丸的人还是幸运的。恩师过世后,这件事世上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地现在才想起来唉,得赶快回去告诉王老伯。”
徐兴一勒缰绳,便于往回走。谁知那灰驴倔劲发作,直跑得口吐白沫,硬是不肯停下。徐兴暗暗叫苦,鱼遗剑刷拉出鞘,叫道:“你这蠢驴,再不停下我取了你性命”正欲挺剑刺下,忽见前面道路上“噌”地绷起根绳索,灰驴前蹄一绊,登时跪倒。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徐兴忙向上一跃,身子失衡,鱼遗剑脱手飞出。他在空中转了一圈,滚跌在草丛之中。还没站起,就觉身子一紧,一张大网从平地卷起,将他整个人兜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