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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登上山顶,只见苍山碧血,鳞羽遍地,一场惨烈已极的搏斗已经悄然结束。巨蛇和巨鹰都奄奄一息,一个倒在平地上,一个仆在乱石中,巨蛇被鹰喙扎穿了七寸,巨鹰被蛇牙豁开了喉咙。
看着这对自然中的死敌都已命不长久,我突然觉得,斗争并非是什么愉快的游戏,这对冤家,任一个都是威风凛凛、睥睨众生的强者,可是当它们撞在了一起,一切就都归于自然。原本属于它们的声威气势,也都散在泥土里。高瞻远瞩如何天纵英才又如何不相容,那么自身也不容于这世界。世界本来是所有生灵的共有,当分歧产生的时候,世界便小了。
三
我望着大蛇,多少有些愧疚。也许它本可以在黑暗中生活得悠闲自在,但是现在,却成了瘫倒地上,奄然待毙的垂危者。其中多少有着我的过错。
“是我害了你。”我对大蛇小声说,几乎有些怕它听到。
“害啥害,早看它不顺眼了。”大蛇出奇地豪迈,与之前岩洞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模样大不相同,“最后那一刻,我想通了因果,也摆脱了羁绊,与其纠缠于这么个因果,还不如让它及早结束。”它叹了口气,“至于以后的生活,就让那些后辈们自己去努力营造吧,我累了,不想再扛着这副重担等待下去。没了一个洞天福地,那就另找一个,赖在这儿不走,也未必能活得自在。”
“我答应你,发现什么好地方,一定带你的同族到那儿安家落户。”我沉重得无法承受的心情化为一个承诺,一个可以做到的承诺,起码这令我能够抬起头看它。这条蛇中的智者,已经吐出最后的一口气,随即脑袋一歪,断了生机。
当我和貌似心情沉重攀下山脚时,意外地重逢了那条橙黄色的蛇。
“你们都还活着”它显得很惊奇的样子。
“托福托福同喜同喜。”我没好气地跟它搭讪。给我们指的什么鬼路,把一辈子的惊吓都尝尽了。
听我们叙述了所遭遇的一切,它显得不胜唏嘘。
“那里原本是老祖宗一家的栖息地。老祖宗的夫人就是丧生在那只恶鹰嘴下,被它硬生生从岩缝里挖出来,活活吞吃了。我的同族只要游出岩洞的,几乎无一生还。同族越来越稀少,老祖宗总是闷得发慌,我带你们去那里,也无非想逗老祖宗开心。你们身上有我的气味,老祖宗肯定不会伤害你们的。”它沉默了一下,“没想到老祖宗结果还是不愿意再折磨下去了。这样也好,其实我早想离开这里,只是不忍心老祖宗孤孤零零在这里受罪。现在呢,我也自由了。”
看它摇头摆尾地上了路,前往它觉得合适的地方,我想,我对巨蛇的承诺,无非是一份抵消愧疚的好意;然而这样的好意,也未必非要人家接受不可。我不想自作主张地将这份好意强加于向往自由的生灵,让愧疚又回到自己身边。
“那我们怎么对得起巨蛇呢”貌似傻乎乎地问我。
“我记得老鼠对蛇来说,味道很不错”我斜着眼看它,“不如这份歉意的传达,就交给你吧”
貌似一下呆住,想了老半天,摇摇头。
我突然觉得,它其实也蛮可爱的。
正文 第十二章 惹祸
更新时间:2008919 6:37:30 本章字数:3293
旅途光阴似箭,转眼已是隆冬。呜咽的江水藏在冰下,寂静无声。两岸的树木枯黄干脆,一阵风来,便咔啦啦地发出断裂的声音。这座小山村的穷人家,早晨傍晚总有人来把枯枝败叶捡拾了去,在家中生火取暖。把枝叶点上火,浓烟过去,倒有一股树脂的清香弥漫起来,迷醉得人心里舒坦,忘了严冬。家家户户溢出的清香,笼罩着这个小村庄金黄色的朦胧傍晚。
在某一家屋顶的烟囱向阳的一边,两个身影蜷缩着,一只像是猫,另一只像是不太大的刺猬。
“就那么冷吗”我懒洋洋地向貌似问道。它这些天老是喊冷,我于是凑了些结实的叶子,求只蜘蛛给它编了个蓑衣,它披在身上,自觉暖和多了,而我看着它一身绵绵密密的叶子,却觉得身边老是跟着个刺猬般,不很自在。
“拜托,我巴不得穿多一件”它使劲把肚子靠在温暖的烟囱壁上,贴得紧紧地,要远远看它,倒是活像个烟囱旁不起眼的鸟巢。当然,只是像,鸟儿们总是在屋檐下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来安家,没有哪只鸟会笨到把巢筑在雨水一浇就透的屋顶。那些鸟搞建筑本来是外行,跟蜘蛛又是死对头,指望不上它帮忙,造一个巢得飞来飞去叼泥衔草忙活好几天才完事。开始它们的巢动不动就会被狂风刮到地上,这些有翅膀没胳膊的可怜虫,根本没力气把它拎回屋檐下,所以多次受难之后,巢能够筑得紧贴在墙壁上,就像长在上面的一样。用墙上的鸟巢来形容此刻烟囱上的貌似,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其实看到它冷成那样,我是很想帮它取暖。可是有一次刚用电在它身上试了试,它立即嗑了摇头丸般倒在地上狂抖不休,之后浑身大汗,还似乎有点冒烟虽然效果总的来说不错,但之后它就坚决谢绝我的好意了。
没法子,你想要给的,人家想要的,总是两回事。我想。
我不管貌似在烟囱上充当鸟巢的行径,只顾眯着眼睛欣赏着夕阳。迷迷蒙蒙的雾霭中,那种微亮而温馨的光仿佛在流动,它并不像朝早般充满朝气喷薄而出,也不像正午时大气磅礴普照众生,它只是呼吸般自然地释放着光和热,一呼一吸间让你尝遍炉火纯青的满足和韶华老去的哀愁。
多少暮鸦晚雀归巢去,声声嘶啼如歌如泣。稻草人披蓑戴笠,二三绺笑靥外,有华发几许伤情如醉,难寻觅。
谁能手捧一轮岁月,脚踩住春天的尾巴不放它走又有谁能饮尽一江春水,不使朝午随江波东流我东拉西扯地寻思着,不料烟囱上的貌似吧嗒一声,掉了下来。我吓了一跳,凝神看时,发现它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