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631(1 / 2)
这些悬案,对刘杰的督饬,也只能到此为止。但在高一级的层次上,胡林翼另有打算。他想亲自到慈仁堂去看一看,因为民教相仇,症结就在百姓对教堂的误解,到底这误解何由而生非亲身体察,不能明白。明白了,然后可以对症发药,逐渐消弭。
他跟崇厚谈了这层意思,崇厚极力劝他打消此意,认为以他的身分,不宜轻临非尧舜孔孟之教所许的西洋教堂,否则,一定会有言官,以大臣轻率,有伤国体的话头,上奏参劾。胡林翼一向忧谗畏讥,想想不错,听了崇厚的劝。
等回到保定,因为舟车劳顿,公事又多,胡林翼的眼疾,越发重了,而岁尾年头,不如意的事,纷至沓来。先是贵州剿治士匪不利,朝命陈宝箴带兵入黔。陈宝箴万分不愿,以贵州多山地,不便马队驰骋,必须改马为步,新编练步营,又说疆军务,雍正、乾隆、嘉庆三朝,皆未能克期底定,今蹂躏更久而广,饷源更狭而绌必须先筹饷运粮为借口,迟迟不肯出省。这些令人烦心的事,陈宝箴都要写信给师兄发牢骚。
到了咸丰二十年,要操办皇帝的四十万万寿,又要忙着打理天家的两桩喜事,之后就是对法作战,事情忙得不休,他的眼疾更加厉害了。甚至到了五中忧烦,右眼失明的地步而且得了个晕眩的毛病,唯有在黑头里闭目静卧,人才觉得舒服些。
于是,各方所荐的医生,纷至沓来,文祥荐了一名七世祖传的眼科,崇厚也荐了一名洋人来看。用药各异,但有个看法是相同的,胡林翼必须好好调养。因而奏陈病状,请假一个月调理,期满又续假一个月。他的打算是,这样续假几次,便要奏请开缺,纵使不能无官一身轻,回湘乡安度余年,至少可以交出直隶总督的关防,回京去当大学士。位尊人闲,在昌明西学、作育人才上,好好下一番功夫,那才是自己的相业。
肃顺是九月十一日出京上任的,谁知道刚刚走到通州,从京中传来一件廷寄,肃顺知道是极大的事情,否则的话,不会连夜送抵行辕:“据崇厚奏:津郡民人与天主教起衅,现在没法弹压,请派大员来津查办一折,胡林翼病尚未痊,本日已再行赏假一月,惟此案关系紧要,着肃顺火速前赴天津,与崇厚会商办理。匪徒迷拐人口挖眼剖心,实属罪无可逭。既据供称:牵连教堂之人,如查有实据,自应与洋人指证明确,将匪犯按律惩办,以除地方之害。至百姓聚众,将该领事殴死,并焚毁教堂,拆毁慈仁堂等处,此风亦不可长,着将为首滋事之人,查拿惩办,俾昭公允。地方官如有办理未协之处,亦应一并查明,毋稍回护。肃顺务当体察情形,迅速持平办理,以顺舆情,而维大局。原折着抄给阅看。钦此”
第85节天津教案2
第85节天津教案2
等肃顺到了天津,顾不得先去探视即将启程北上京中调养身体的胡林翼,先传天津道周家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事起于天津知县刘杰,抓住了两名拐子,同时天津的团练也抓住了两个,名叫武兰珍、安三。
安三是个教民,而武兰珍虽非教民,口供中却说他的是从天主堂一个司事王三那里领来的。也就在这时候,慈仁堂的孤儿,因为瘟疫死了好几个,掩埋得不够深,让野狗拖了出来,胸腹皆烂,腑肠外露。天津的百姓认为这就是洋人挖眼剖心的明证,所以天主堂外,聚集了许多人,其势汹汹,眼看有冲突发生。
于是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向法国驻天津的领事丰大业提出交涉,要勘查慈仁堂,提讯王三。慈仁堂里,固然看不出什么挖眼剖心的迹象,王三跟武兰珍对质的结果,亦证明了武兰珍只是胡说。但百姓不信,总以为崇厚袒护洋人,因而仍旧聚集在教堂附近,辱骂骚扰。天主堂跟三口通商大臣衙门相距不远,崇厚正要派官兵去弹压,法国领事丰大业兴师问罪来了。
丰大业十分卤莽,挂两把手枪,一进客厅就破口大骂,接着不分青红皂白开一枪,吓得崇厚赶紧躲入签押房,丰大业就在客厅摔茶碗、拍桌子,咆哮不止。
这时取名水火会的天津民团,已聚集了数千人,群情鼓噪,大骂教士、洋人,崇厚怕激出事故,重新又出来劝丰大业,有话好讲,不必如此。又告诉他,外面情势不妙,最好躲一躲,不要出去,否则怕有危险。
通事把话传译了过去,丰大业怒气冲冲地答道:“我不怕中国百姓”说完,带了他的秘书西蒙,掉头就走。
崇厚不放心,派了马弁护送。衙门外面的百姓,都是怒目而视,已有一触即发之势,偏偏冤家路窄,遇着天津县知县刘杰,正从天主堂弹压回来,预备去见崇厚回话。丰大业一见,不问青红皂白,拔枪就放,这一枪没有打中刘杰,打伤了他的一名家人。
“打”不知道谁厉声一喊,于是人潮汹涌,淹没了丰大业和西蒙,等散开来时,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尸首。
动乱不过刚刚开头,水火会鸣锣聚众,号召了上万的人,先到通商衙门东面的天主堂,杀了两名教士,放火烧房子,再往东面就是法国领事馆,杀了丰大业的另一名秘书汤玛生夫妇。最后出东门,打入慈仁堂,杀了十名贞女,把贞女教养的一百多孤儿放了出来,跟着又是一把火。
于是崇厚和天津道、府、县,一面弹压,一面救火,但人多势众,无济于事,整个天津城变成了沸腾的油锅,一直到天黑才慢慢静下来。事后调查,另外又杀了两个法国人,是在天津经商的一对夫妇,还有三个俄国人,被误认为法国人而遭了池鱼之殃。同样地,英国和美国的六座教堂,也因为老百姓分不清什么是基督教、天主教而被毁。至于教民死得更多,总在三十以上。
肃顺闭目静听,一言不发,摸摸头顶的月亮门,他问周家勋:“法国水师的提督,就驻扎在大沽口,可曾上岸是何态度”
“自然上岸了。”周家勋答道:“态度当然也很坏,不过不曾派兵上岸。”
“别国的洋人呢,有何表示各国领事,可曾有什么话”
“在天津的洋人,自然都害怕。听说,英国的李领事,要组团自保。”
肃顺不作声。好半天才说:“你回去告诉崇地山,此事一切有本官担待。只要可以为国家免祸,一己荣辱,非所敢计。现在只有我跟他是局中人,祸福相共,我一定替他分谤,请他立定宗旨,沉着应付。”
周家勋心中佩服,早知道肃顺的名头,是皇帝身前第一宠臣,如今看来,倒并不是全然以小巧功夫,献美邀赏之辈呢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不便说也不必说,只把肃顺的话转达到就是了。
等周家勋辞出督署,直隶按察使钱鼎铭已经得信赶到。此人籍隶江苏太仓,处事干练明快,极得胡林翼的信任。这时,就不为他掌理刑名的职司,以私人的情分,也该为胡林翼分忧分劳、所以等不到第二天一早,就先要来报到,一则示关切,二则备顾问。
肃顺幕府中,也有洋务长才,一个是黎庶昌,字莼斋,贵州遵义人;再一个就是王闿运,字湘绮。当钱鼎铭来谒见他时,他们正在各陈所见,未有结论,等钱鼎铭一到,便得从头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