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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部员把持,堂上高官所要做的,只是按图画押、判行而已。
不过从咸丰登基之后,这种靠着朝廷过生活的日子便日渐萎缩,原因首先是政事改革,将以往通过捐赀为进身之阶的道路全部堵死,少了一份进项;另外一项令四大祥如丧考妣的,就是新君登基之后,于朝廷踵事增华,修建园林之举并不热衷,又少了一笔财源,幸好还有陵工这一特大的利薮之事,可以聊慰饥渴,但比诸先皇在日,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一次朝廷议行银行,更是让人又惊讶又害怕,一旦银行建成,则像四大祥这样的钱号, 就只剩下倒闭关门一条路可以走了。因此自从诏旨颁行,四大祥动员关系,开始扯后腿明着来他们是不敢的,不过说动户部司员,每天出工不出力,想办法将这件事拖凉了,总是可以做到的吧
阎敬铭虽然有革弊兴利的勇气,但银行之事,关系甚大,旁的人不用说,只是朝中的礼王、肃王、郑王、怡王、恭王等数家王爷,肃顺、赛尚阿等宗室亲贵大臣,都是在四大祥中各有一份干股的,一旦断了这些人的财源,于皇帝他们还未必敢怎么样,但对自己,怕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因是之故,轻易不敢在皇上面前进言,这件事也便拖延了下来。
杜翰听阎敬铭言及,苦笑了一笑,“事不宜迟。”他说:“丹翁,皇上还等着奏议呢,在户部会议,总要有了结果,好早早出奏,这件事,最好能趁今天大家都在这,把它确定下来,放能定局啊。”
“这件事啊,崇公,你怎么说”
崇公是指崇绮。他是赛尚阿的儿子,字文山。赛尚阿倒霉了好几年,后来皇上念及他是朝中蒙古亲贵中仅存的耆老,重新启用,家门新光。又托肃顺在皇上面前几次提起,当上了户部满员尚书。
崇绮也是讲理学的,闻言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此事,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阎敬铭大为不悦。这是仿照西洋行之有效的成法,即令制度与中土不同,或事有扦格,亦不致到荒唐的程度,何以谓之为匪夷所思心里在想:“讲理学,或者朱子大全不能象你背得那么滚瓜烂熟,讲到理财,难道我阎敬铭,倒不如你这个蒙古人”
心里这样,脸色便有些难看了。“文山,”他问,“倒要请教,怎么是匪夷所思”
“用洋人来管我们的银子,这不是开门揖盗”
“用洋人不过是用这个洋人在各国之间的信用,让他来替我们打开局面。户部仍有监督之权,如何说是开门揖盗更与管银子何关”
“怎么没有关系”崇绮的声音既高且急,“请洋人来当司理,银子由他管,钞票由他发,拿几张不值钱的花纸,换走我白花花的库银,乌乎可”
阎敬铭一听这话,啼笑皆非,忍气解释:“文山,银子在库里,他怎么换得走”
“这个库,不是咱们户部的银库,是他银行里的库。东江米巷你总经过,不见他们的银行,洋兵把门,银子进出,谁也不准干预。你能保他不盗我们的库银”
“那是人家外国银行。”左侍郎孙治经忍不住插嘴:“户部的官银号,何能会洋兵把门”
“你要用洋人,就保不定他不派洋兵,倘或拦住他不准用,岂不又别生交涉”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了阎敬铭乱眨着大小眼,与孙治经相顾无语。旁人深怕崇缔还要抬杠,搞成僵局,便顾而言他地,将这件事扯开不谈。
“丹翁”崇绮却还不肯罢休,凛然表示:“这件事万不可行。我不与议,亦不具奏,倘或朝廷竟行此莠政,我就只好挂冠了。”
为这样的新政,竟是以去就力争,真所谓愚不可及。阎敬铭又惊又怒,同时痛悔不已,自己怎么就听信了肃顺话,选了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来掣自己的肘,夫复何言“唉”他长叹一声:“罢了”
一场没结果,崇绮兀自不肯善罢,他是真的相信,用了洋人,户部银库里白花花的银子,会源源流向外洋。所以出了衙门,回家一转,抄了些文件,一直到恭亲王的府邸去求见王爷。
“六爷”一见了面,崇绮就说:“我今天要跟六爷来请教,当年跟英国人开衅,究竟是为了什么”
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奕大为不解,“文山,”他摆一摆手,“有话你坐下来说。为什么气得这个样子”
“汉奸猖獗,何得不气”
“汉奸”奕更为诧异,“你是骂谁”
“李少荃、阎丹初全是汉奸。六爷,您可不能受他们的愚”崇绮大声说道:“洋人不怀好意,觊觎我中土白银,蓄意已非一日。道光二十年跟英国开仗,是为了什么就为的是纹银外流。”接着,他从靴筒里掏出一叠纸,先念一段道光九年十二月的上谕:“朕闻外夷洋钱,有大髻、小髻、蓬头、蝙蝠、双柱、马剑诸名,在内地行使,不以买货,专以买银;暗中消耗,每一文抵换内地纹银,计折耗二三分。自闽、广、江西、浙江、江苏渐至黄河以南各省,洋钱盛行。凡完纳钱粮及商贾交易,无一不用洋钱。番舶以贩货为名,专带洋钱至各省海口,收买纹银,致内地银两日少,洋钱日多。近年银价日昂,未必不由于此。”
喘吁吁的念了一通,他说,“六爷,你再听,这道奏疏,是道光十八年闰四月,鸿胪寺正卿黄爵滋所上。请七爷听听他怎么说”接下去念的一段,又是有关纹银外流的:“窃见近年银价递增,每银一两,易制钱一千六百有零,非耗银于内地,实漏银于外夷也。盖自鸦片流入我国,我仁宗睿皇帝知其必有害也,特设明禁,听当时臣工亦不料其流毒到于此极”
“流毒何谓就是以外洋之腐秽,潜耗内地银两”
崇绮接着再念黄爵滋所奏,道光初年鸦片走私入口,纹银走私出口的数目:“粤省奸商,勾通巡海兵弁,用扒龙、快蟹等船,运银出洋,运烟入口。故自道光三年至十一年,岁漏银一千七八百万两;自十一年至十四年,岁漏银二千余万两;自十四年至今,漏至三千余万两之多,此外福建、浙江、山东、天津各海口,合之亦数千万两。以中国有用之财,填海外无穷之壑,易此害人之物,渐成病国之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臣不知伊于胡底”
“听家父告诉我,当时成皇帝谈到黄爵滋这道奏疏,悚然动容。纹银流入外洋,不知伊于胡底,因而宸衷独断,不惜与洋人一战,以求塞此病国害民的漏卮如今户部设立官银号,使洋人司理其事,岂不是求他将纹银流入外洋。六爷是宣宗成皇帝的爱子,何忍出此”说着,两行眼泪,滚滚而下。
这一下搞得奕既困扰又不安,“文山,文山”他惶惑地连声喊着,“何用如此,何用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