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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法可有实据”
“有的。”白德堂开始说了起来,“本县械斗之风,起自明朝末年,其时李闯为逆,祸乱一方,偏朝廷无力抗阻,唯有乡民结党自保。等到天朝定鼎,百业兴旺,民心思安,械斗恶习,不闻久矣。一直到了乾隆年间,陕甘回乱,波及数省,有从当地逃难而至的汉回小民,流落到此。”
原来,乾隆年间,陕甘之地汉回争斗越发凶烈,朝廷派兵几度征缴,都劳而无功,省内安善百姓无可奈何,只好背井离乡,到处逃难,其中有一部分人,就到了距离不远的山西境内,在沁水县落下脚来。在这里落脚有两种原因,一来是距离家乡不算很远,等到日后安定下来,再折返回去也更加容易;第二个原因是,沁水县内有马氏一族,同样是回回,彼此同族,可以有一个照应。
回回到此之后,马氏一族人丁大旺,隐然成为县内第一大族,本来双方是很可以和睦度日的,不想逃离家乡来的的回回,聚在一起,经常会说起在原本家乡的时候,汉回争斗,多数以回民吃亏,遭汉人欺凌的旧事,为了在沁水县不至遭到此等对待,只有先一步结成乡党,对抗外族。
这是一种非常讨厌的舆论,当时任马氏族长的老人学识深厚,认为若是任由这样的声音传播下去,沁水县多年来融洽的两族百姓,弄不好就会有三人成虎之虞,于是亲自约见白氏和生氏一族的族长,准备将这些胡乱煽动的族人,部分内外,一概赶出县境。
不料事机不密,给一个杨姓的逃难而来的回回知道了,不等遭人驱逐,他先一步纠集族人,将马姓一族全数抓了起来,并且将这一族人尽数驱逐
杨某人心肠狠辣,为担心马氏人家报复,让马氏各房写下血书,立誓今后再也不会回到山西原籍来,从今之后,也等若再不是山西人士为担心对方日后反悔,杨某人从马氏一族各房中留下一个孩子,作为人质,其他的人,全数驱逐。众人担心孩子的安危,不敢违背誓言,只好携家带口,含泪远离。
“这话不对吧”肃顺听到这里,打断了白德堂的话,“难道朝廷就不管吗”
“此事,老夫也未知其详,不过是人云亦云。不过,听人说,杨某人花了大价钱,上下打点,方始无事。”
“哦”过往多年的旧事,追问无益,肃顺也不多问,心中却有一个疑惑,白德堂言语之中于杨氏一族的先人不敬,看杨氏族长,竟是无动于衷,这又是怎么回事“那,现在后来呢”
白德堂苦笑着说道,“杨某人忘恩不义,终有报偿。等到他四十六岁的时候,膝下原本有的三个孩子,都死于械斗之中,而几个孙儿,或者因病夭折,或者”他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县内杨姓族长,还是当年为他留下来,作为人质的马姓族人之后呢”
肃顺向那个杨氏家族的老者看过去,果然,对方面对着他的目光,缓缓的点点头,“三鱼老兄所言极是,不过我等先人终究感念他一番抚育之恩,不好做出数典忘祖之事,故而仍以旧姓相称。”
肃顺这一次完全听明白了,“既然彼此原本就是和睦乡里,又为什么不肯放弃多年成见,共谋桑梓,反倒继续这等争斗不休的悖逆之事呢”
“多年积习而下,哪一户、哪一家没有丈夫、孩子死于对方之手放弃仇怨,哪里有这样容易啊”
“那你们呢”肃顺看向其他几位小氏族,“又是为何裹挟而下”
几个人参差不齐的答了几句,大约是原因是,山西贫苦之地,百姓为了几两银子的利益,不惜铤而走险,所以,大族之间约好赌斗之期,轻易不会从本族中出人,反而雇请小族青壮,代为征战等若就成了这三氏的雇佣军了。
伤残、死亡,都可以有一笔不菲的安置银子,交付到家属的手中,故而形成一种非常奇特又非常邪门的风气,用官府的话来说就是:凡出斗者,妻孥嬉笑相送,不望生还,或父子二人,各受一姓雇募,及至临场,父子各忠所事,若不相识。
而赌斗之后每受雇者死一人,则雇者给银五十两,祠堂立忠勇牌位,妻孥具有养赡。而为了这五十两银子和妻孥日后有巨族妥加安置,竟有青壮百姓,主动花钱,请战出征的。
这还不算,小氏族与大族之间,也偶尔会有争斗,便如同郑子白和肃顺提过的,赵书新杀妻求财的事情。提及这件事,白德堂怒满胸臆,“大人,非是老夫敢于在此臧否朝廷大员,只是,像赵书新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居然在杀妻之后,还能躲过一死这还有天理吗可见”他撇了撇一边陪坐的郑子白,言下之意是说,郑子白从中一定是收受了赵家的好处,才有这等不公的判决。
“白老大,你这话鹅就听得不对”不等肃顺说话,赵氏一族的族长就操着浓重的口音答话了,“朝廷有法度,鹅赵家又不曾使钱鹅们也莫钱可使赵书新那个瓜娃儿,为朝廷恕过不杀,也是朝廷的恩典,你这老的,不走正途,反倒害死了赵家的两个小娃”
他一口西北土音,说得又急又快,肃顺听得半懂不懂,只能靠猜的,才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看两人有点流于意气,赶忙阻止,“且请稍安勿躁。今日到了本官等到府衙,总要大家心平气和的商议解决之道赵书新一事,不过是特案,不可作为常例视之的。”
白德堂不敢不卖肃顺面子,只是看他气得胡子翘起多高,可见是赵书新不死,老人心中的火气,便绝对无法发泄。
肃顺说道,“便以此事来讲吧,赵书新固然可杀,但他的弟妹两个,无辜稚童,为人殴打致死,三鱼兄,这其中难道不是贵族人做得失却衡平之道了吗”
“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着实是老夫管束无方所致。只要赵书新明正典刑我愿意赔偿。”
“娃都死了,你赔偿就好了吗”
肃顺心中不喜,这叫什么话难道这百数十年来,你赵家为了银子而死的族人还少了吗当时怕也不见你如此咄咄逼人吧心中想着,一张圆润好看的大脸上收敛了笑容,“听贵族长的话,倒似乎一定要将白家殴打孩童致死之人,一并处死,以为补偿了”
听他语气不善,赵氏族长不敢多说,“鹅不是这样讲。”
“不是当然最好。”肃顺变脸极快,又堆起了笑容,“本官也算是一手托两家,此事能够彼此圆通融洽,方始是最理想。”他正想接着说,门口跑进一个戈什哈,“回大人,提督庆林庆大人到。”
“哦。”肃顺长身而起,抱歉的一笑,“对不住诸位,公事繁重,本官不能久陪。这样吧,请各位暂时仍旧回管驿休息,彼此商讨一个章程,总要双方满意届时,本官为你们做主,以公文将其确定下来,也好保证今后县内一方平安。诸位以为呢”
“大人所言自然极好,既然如此,我等不再打扰,暂且告辞。”
送白德堂等人出去,肃顺转身回到厅中,沁水县郑子白忙靠了过来,“大人,真要以公文的形式将此事确定下来吗”
肃顺点头,“这只是第一步。”他突然转而问道,“子墨兄,你在县内任职几年了”
“回大人话,卑职是咸丰二年任职沁水县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