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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
彭蕴章很注重这一次和许乃钊在省内的短暂相晤时光:他是在南书房伴驾的老人,皇帝的喜好,脾性,避讳,都要尽可能的掌握清楚。而这样的事情到京中也能体察得到,不过却不及和皇帝身边人的耳提面命来的更加的深刻。所以酒宴之后,彭蕴章婉转的提出,今天晚上能不能就近拜访一下许乃钊也见识到这一层,知道对方的意思,自然一诺无辞。
两个人闲谈了几句,还是做主人的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老夫菲材,何堪皇上恩遇,当此重任”彭蕴章说道:“总之是忝居冀尾,供皇上趋走而已。”
许乃钊想了想,有心提点他几句,又怕流入外人耳中,最后落得个从井救人就太划不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纯属凭空的杞忧,彭蕴章若是这般幼稚到把自己的话四处散播的人的话,怕也很难在军机处立足了,当下悠然一笑:“咏莪兄所言,可是心里话”
“当然。”彭蕴章正色点头:“我怎会在许兄面前做违心之论”
“若真是这样的话,彭兄,我劝你还是固辞的好。”
彭蕴章很是吃了一惊,望着许乃钊讷讷的说道:“信臣兄此言,当是有所指喽”
“彭兄,你是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性子。这样的脾性做一任学政返京,入值翰林院可谓得其所哉,在军机处这等地方,每天君前奏对嘛,怕就难了”
彭蕴章忘情的站了起来,深深的一揖到地:“还请信臣兄教我”
“我说出来,以彭兄大才,当可自行领会其中深意。”许乃钊笑了一下,他说:“皇上登基以来,频频推行新政,便如同户部银库弊案,彭兄可是知道的”
“是蕴章见到邸抄,略知一二。”
“这便是了。皇上锐意改革,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只知道磕头颂圣,于朝政弊端全无一策以奉的憨愚之人。所以我说,彭兄若是抱着同样的念头,还是固辞的为好。免得嘿”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彭蕴章能够听得出来,后面的话无非就是免得自取其辱,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很是不好听。顾不得多想,他又一次身子前倾,望向对方:“便是我有种种微末见识,军机处中人才济济,又何能轮到彭某于君前进言”
这一次,许乃钊不再说话了。像这样暗室交心之言,最要紧的是彼此投机,两个人都能够有举一反三的灵动才能继续,彭蕴章大约是学政做得久了,满脑子僵化,见不及此,再说下去无非是浪费口舌,话题一转,谈论起风月之事来。
彭蕴章有心多多打探一些,奈何对方始终王顾左右,他也不好强迫,两个人谈了几句,他这次起身告辞。
交卸了差事,带着仆从家人乘官轿一路北上。过浙江,进到江苏省界。路上省府州县知道他进京之后将大用,迎送往来,也不必多说。彭蕴章从许乃钊那里没有打探出什么来,不知道皇上脾性为何,生恐过于招摇致生事端,到后来干脆躲在轿中,有人问起只说不是,这才安静了很多。
一路北上,途中无事可做,彭蕴章心中胡乱思忖。他人在福建,于朝局却也很有心得。当今的重臣只有两个人,庙堂一个曾国藩,外面一个陆建瀛。这一番奉旨内召,途径江苏,是不是应该趁机拜会,结此奥援呢
又转念一想,觉得大可不必。皇帝不喜欢内廷中人与外臣有什么过于亲近的瓜葛,自己此番内召,还是不要在途中沾染上太多的官场旧习,若是人还没到北京,坏名头就先传到皇帝的耳朵中,开出军机或者未必,圣眷一衰,却是天心难回了
他本来想不入城中,径直穿省而过,北上而去的,却没有想到陆建瀛估摸着他从福建北上,一定会经过自己的治下,早就安排了听差等在码头,待到官轿到来,一个劲的邀请彭蕴章到总督府一聚,万般无奈治下,只得答应了下来。
陆建瀛年初开衙不久为皇帝重重的批驳了一番,大起戒慎恐惧之心,知道皇帝对自己已有不满之意,于漕运改革之事再不敢因循苟且,对下属员吏追比日甚,两江官场上风气为之一振。自然的,政事处置起来,也变得顺手了很多。
其中尤以漕运事物最可为表征:按照定例,漕船限在二月底以前尽数开行。年深日久,日期有变,但至迟亦不会过四月,漕运改为海运,起运的日期就要考虑到信风的影响,等到东南风起,比之往年要晚上一段时间。不过在这之前,却要先将各省正供的漕米都要运抵江宁府,然后从这里集中起运。
第116节 得道多助1
在江宁成立的海运局已经筹措了沙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漕船改来的一千三百艘,由江宁藩司张芾总司其责,要求他在五月初七之前,一定要扬帆出海,同时以两江总督的关防下发下辖各省,要求各省藩司将今年天供正米解运江宁,若了误了期限,造成停船待米的景况,他就只能具折严参了。
总督大人有令,又是奉旨办差,旁人不敢怠慢,两江所属水路纵横,运粮的驳船日夜往来,帆影蔽日之中,大批的漕船装运新米源源不断的运抵江宁码头,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更有海运局和江淮四等漕帮雇请来的民夫,扛着大包大包的漕米运送到码头边的沙船上,进出之间繁杂一片,有那失足落水的,引来众人笑声大作。一艘沙船装满漕米,由水手快速的摇起撸桨,行到一边,另外一条驶过来,将船停稳,搭上跳板,民夫扛起米包,重复着刚才的运作。
不论是本来沙船帮的水手,还是从漕帮中挑选出来的精壮,都是水上讨生活的汉子,这样的事情在张芾看来感觉很有些杂乱,对于这些人,却显得游刃有余,全然不在话下。让人不由得不感叹:术业有专攻。
张芾把头上的凉帽摘下,接过听差递过来的手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刚刚进四月的天气,就变得骄阳似火,今年的初夏似乎比往年来得都要早,站在这码头边上,只是看着这些民夫劳作,就觉得遍体汗出如浆,真不知道这些人可怎么忍受得下来呢
“大人,太阳地下面太过溽热,码头这边有小的负责看护,您还是回去吧”
“也好,”张芾转脸望向刘崇英,他是海运局负责漕米装船,整修,民夫招募等事体的委员,字叫落台,山东人,才具很平常,却胜在非常谨慎仔细。“落台老兄,”他叫着对方的字,“此处就请你老兄多多料理了。我还要到总督衙门去一次,有什么事情,通报于我。”
离开码头,乘轿来到两江总督衙门,命人通秉一声,由门下的戈什哈领着登堂而入,二堂的花厅中,陆建瀛的笑声传出,似乎有什么无比开心的事情:“诚如斯言,诚如斯言”
“回大人,藩台张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