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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3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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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绿颜色的眼珠微微转动。“我已经不是了。”

“老将军。”他迅速改口,尽管本不想加上那个字。“这孩子还在襁褓中母亲就辞世,现在又失去了父亲,无依无靠,没人照管。我想拜托您代为看护他。”由于中过风,凯约的行动和言语都十分迟缓,若是平常他断然不会将一个六岁孩童与这样的老人单独丢在一起,但没办法,软禁在此“养老”的第三军前统帅是水库唯一不需劳动、空闲自在的人。“也好让他陪伴您,彼此都不那么孤单。”

“监管长的儿子啊。”老人伸出颤悠悠的胳膊,男孩犹疑了一下才挪过去。“我听说你顶替了他父亲的职位。”

“是暂代。”

“期限内没区别。”凯约眯起眼,前额的纹路一霎间全拢起来。从他嘴里吐出的词嘶哑沉闷,像卵石,在淤泥里摩擦。“你的能力有口皆碑珍珠的光在深海也不会隐没。”

简直是嘲讽。色诺芬那丝苦笑再也掩藏不住。“我没有多大能为,”他不想告诉凯约真实原因,“他们选我,是看我来得早,有几分微薄的资历。”

“你比参与搜城而罚为苦役的葵花都来得早”

“去年年末我就被剥夺狂信徒身份,发配到水库了。那时候导师我是说火把还活着,还没被暗杀。那时候我以为狂信团是不朽的,太阳永不熄灭,而向日葵也枝叶繁茂生生不息。”

色诺芬停顿片刻。水瀑轰然,耳膜鼓胀发痛,他无法判断自己的音量。

“我得走了。”他深鞠一躬,“要处理的事还很多。”

“可是”

转身的刹那,他听见凯约呢喃,“太阳早就熄灭了啊”

他大步离开,当作那句话完全被水声盖过。

吊篮下降到中层,他拿着规划书前去召集工头,就近穿过一截幽暗的涵洞。走出阴影,只要再拐个弯便是集会平台,陡然,有人叫住他。

“请等一等。”

色诺芬脊梁一阵发冷。那是在水库绝不会听到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

他扭过头。幽暗中凸现的女性轮廓就在他面前。她年近三十岁,蓬头垢面,粗麻衣裙破烂肮脏,小腿血迹斑斑。但她仍能与一种奇特的魅力联系起来。她虬结凌乱的长卷发和深邃眼瞳都具有黑夜的底色。即使笼罩着凋敝荒芜的大地,黑夜也依旧是黑夜。

不可能。

色诺芬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一个孤零零的陌生女人,不可能突破重兵把守,途径巉岩隧道和稍不留神就会踏空粉身碎骨的层层堤坝,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他察觉,她双目失明。

“你和我早该是死人。也许昨天的我们已各自死去而今天,只是行尸走肉的再会。”云缇亚贴紧铁栅栏,将唇形的变化传递给不速之客。静默是隐秘的介质,能让言语避开狱卒的耳目在他们之间穿行。但疼痛太剧烈。脸颊的痉挛几次三番打断了他。

“比起你还活着,我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面目与你相见这样一个残缺、虚弱、快要被击溃的我”

萧恩垂下目光。他眼睛铁蓝,是利剑淬火的颜色,这一刻却更似墓园的冷火。

“所有的战士都想取胜,可他们中大多数生来就注定要成为失败者。”他同样用唇语。“命运。”

“你的右手”

“没了。作为失败的代价。那一战诸寂团在第六军里的执事司事全部阵亡,除了我活下来,披枷带锁回到哥珊。我是出卖叛军的内线,宗座清楚,我自始至终都在帮贝鲁恒办事,遵从他的密谋,实现他的心愿,宗座依然清楚。他斩断我仅剩的一条手臂顶替首级,夺走我使剑的资格,这既是赏赐,也是惩罚。我永远失去了战士、刺客和军人的身份,刨开这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是谁。那个用活着来惩罚我的人成功了。”

你是萧恩。诸寂团第一执事,无梦者,永不合眼,永不腐蚀。“爱丝璀德告诉我,当时我身受重创,被一个没有双臂的收尸人从湖里救起。那是”

“我。”萧恩说。

他低头,用脚尖推着对面牢房的尸体,移上他随身拖来的木板,动作缓慢、粗拙却又相当熟练,像是种习惯。他习惯了与这样的动作朝夕相处,使它们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而那个简单利落的字形,离了他的嘴唇瞬时已无所依怙,回归虚空。

“你来看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吗”云缇亚问。他不奢望萧恩还能搭救他。这毫不现实,何况“自由”对一副损毁至此的躯体已无意义。

“我来见证战士的凋零。”

“我还没失败虽然就快了。我已经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再也撑不了多久但希望仍在,绝不能功亏一篑帮我完成这场胜利吧,萧恩。像从前并肩作战那样把武器递给我吧”血肉深处每一块碎骨都在撕心裂肺地哀号,他几乎难以坚持到这番话结束,“可否容我再一次请求你可否容我用主事的权力再一次命令你杀了你身陷深渊的同伴,让死亡和永恒的寂静成为我们的盟友杀了我萧恩”

“抱歉。”

拒绝是冷硬的,正如这扇牢门。他所熟识的萧恩。

“我不会再杀人了。”

云缇亚呆怔。

“为什么”

他忽然诅咒自己的双眼产生了幻觉:是一个词的形状,一个直到世界毁灭、也断不会由萧恩口中吐出的词。

“我害怕。”

“这里的暗道密集交错,但无论哪个士兵都了如指掌。他们总得换班,有默契的作息,还会不定时一起祷告。口令就算一天一变,也会传达给每个人知悉。只要是秘密就有可能泄露出去。我到这儿来绝没你想象的困难。”女人轻声细语,并不是怕引来守卫,而是因为疲惫,“当然非常累。”

“你看不见东西。哪怕摸清了陷阱的位置而小心避开,但这里数不清的峭壁、急流、闸门、高堤、起吊台,远比陷阱更加危险。”色诺芬盯住她。“我不相信你一个人能做到。”

“我没有明亮的眼睛,可这儿的工人乃至空中任何一只飞鸟都有。他们代替我窥看。这么说吧,所有的信息在被接收的同时就像雨点落入井中,我通过黑暗吸取它们,如饮用井水。我知道让你立刻接受很困难。对于代摄监管长职位仅一天的你,已知的世界才刚刚展露冰山一角。”

色诺芬瞥向不远处的一条拉绳。那是召集铃,某种意义上,也是警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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