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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部长,是俺于金子”金子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这是谷部长和他开玩笑,便收了手一起进了于家的东屋。
香香和白王氏都过来了,帮助于白氏忙活做午饭,小哥俩坐在炕头上陪谷部长唠嗑。
谷部长更是神采奕奕地吹了起来:“我现在是屎壳郎变马知了,一步登天了,这台212是省军区特发给边境武装部的,比李卫江书记那台还新呢”
“谷叔,你的车比李卫江的好,领导会高兴你不如和李卫江的那台车换一下嘛。”于毛子插了一嘴。
“嗬毛子出息了也知道这官场的规矩了,你说的对李书记不光是县委书记,也是咱武装部党委第一书记,新车首先应该由他来挑选”
于金子有点沉不住气了:“谷叔,那这车不是你的了”
“当然是喽,李书记说这是发给武装部的嘛,他不能夺人所爱。其实我知道,李书记很快就换车了,那是一台日本产的大吉普,叫什么巡洋舰,好几十万一台”
小哥俩听傻了眼,看着谷部长满嘴喷吐沫星子,心里这个羡慕呀。
酒菜全都摆上了桌,谷部长坚持让两位老嫂子全都上了炕,于金子被拽到他的身旁,炕边上是毛子和嫂子香香。
谷部长端起酒杯开始说话了:“从我谷有成个人这论,就都叫两位嫂子了。金子、毛子和香香都是晚辈。我谷有成这下半辈子和你们老于家、老白家有缘分,是福是祸我都脱不了干系。神枪于掌包含冤走了,支书白二爷也进了大狱,我有责任照顾你们于白两家,从今往后,咱们就算实在的亲戚,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愿意的话,咱们大家就喝了这杯认亲酒”
谷有成端着酒杯,红着眼圈望着两位老嫂子。于白氏、白王氏也被谷有成说的一阵心酸。两位老人连忙端起酒杯,嘴里一个劲的念叨:“谷兄弟,俺们是求之不得呀”
于毛子抢过了话:“俺谷叔,咱们不早就是亲戚了嘛这杯酒算是俺和哥哥金子、香香敬三位长辈的酒,请你们放心,谷叔你指到哪儿,俺哥俩就打到哪儿,皱一下眉头就不算个老爷们”
“好就这么定了,我谷有成一个外乡当兵扛枪的,就算在瑷珲县有了自己的家了,喝”
第一杯酒全都干了之后,谷部长把话引入了正题,他那个司机南方的父亲得了重病,非闹着转业回了家,这才有了个空缺。没想到部队、地方上的老领导、老同志都来为亲戚朋友介绍司机。现在社会上不流传着一套顺口溜吗:“一有权,二有钱,三有听诊器,四有方向盘。这个空缺是个肥缺,我能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惦记的是大侄子于金子,这孩子苦哇。嗨辛酸的事咱不提了,我知道,金子开了多年的拖拉机,又有汽车驾驶本,关键这孩子说习惯了,都是三十几岁要当爹的老爷们了,咱们托底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呀,我请示了县委李书记,这司机就定了你于金子,院外的那台车,今后你就随便擦了,就是擦掉了漆,我也不心疼。”
谷有成说完笑了起来,一番话感动得两家人都掉了眼泪。
于金子不会说什么,一个劲地光知道给谷部长满酒。于毛子替哥嫂高兴,心里想还要替金子问一问是借用呢还是今后能安排个招工指标什么的,于毛子一张嘴,谷部长又笑了起来。
“小子,谷叔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你哥先是借用,李书记答应给个招工指标,今后就是军工。工资每月四十元,再加上出车补助,都快赶上我这个团职干部了。对了,再发一套军装,虽然不戴领章帽徽,咱们于白两家也算是个准军属了。”
全家人都高兴,唯有王香香不知为何,心头闪过一阵恍惚,她闹不清楚这恍惚意味着什么,或者是在向她预示一种什么结果既不是福从天降的惊喜,又不是祸从地出的隐疼。反正是一种兆头,种在了心上。
谷有成领着于毛子和于金子来到了卧虎山上,他站在神枪于掌包的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他们三人彼此心照不宣。谷有成心里表达的是一种补偿,这是因为自己酿下的这场灾难,虽然赢得了领导人的一句廉价的赞赏,付出的却是埋藏在心里无法补偿的内疚。
于金子的一躬在向爸爸倾诉,有了正当职业和家庭的幸福,和无后相比都是次要的。进城之后有了方便条件,一定要带上香香,找医生给他俩看看,早日为于家添丁进口。
于毛子的一躬极为复杂,他不光想到的是卧虎山上的于掌包,也想到了江北岸的生父弗拉斯基米诺夫,更想到了上海的儿子。他求爸爸的神灵让于小毛一帆风顺。更保佑母亲于白氏晚年幸福,他可怜妈妈,两位男人都离她而去,孙子又远走高飞,她不能再经受什么打击了。
卧虎山的秋天已经从树林里开始到来了,林地里生长得野蒿和灌木低部的叶子分娩出淡淡地黄晕,科洛河旁的柳树、杨树,满山腰的柞树,椴树的阔叶和山顶上的松树针叶,都魔幻般变换着色彩,绿色变黄,黄色变红。光洁的树叶表面染上了斑斑点点的黑色纹路,就像老人脸上的褐斑,预示着生命末期的到来。秋风一过,满山开始飘落,为腐质层又添新装。
白二爷减刑两年出狱了,这消息不翼而飞,桦皮屯满屯子人奔走相告。于白两家甚是欢喜,谷部长特批于金子用吉普车把老人从稗子沟农场接了回来。
桦皮屯像提前过年一般,爆竹声声,杀猪宰羊,这家送点这个,那家送点那个,把白家挤了个水泄不通。凡来看望白士良的没有空手的,抗美援朝的老英雄仍旧德高望重,大家就像迎接出远门归来的亲人一样。
白二爷老泪纵横,满头的银发和隆起的腰背,向人们诉述说了这八年的苍凉。他一会这屋转转,一会又到院外瞧瞧,左手扯扯金子的军装,右手又拍拍媳妇王香香的肩膀。白家日子过得光亮,让他想起了侄女女婿于掌包
白士良问金子:“你妈和毛子怎么没有过来”金子说:“咱这边人多,大伙都来看你老,俺妈和毛子在家做饭,一会来叫咱们”
“不行啊,咱们得赶快过去,香香去帮忙做饭,俺这个当小叔的不能冷了侄女”
白士良在金子的搀扶下来到了于家小院。
“白瑛白瑛”于白氏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了,她知道二叔已进了小院。两手的白面都没顾上洗干净,系着围裙跑出了堂屋,她站在小院里睁大了眼睛,二叔完全变了,挺直的身躯没有了,满头像刺猬一样扎手的黑发没有了,黑亮光泽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
“二叔”于白氏叫了一声,鼻子一酸,两行分不清是热是凉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