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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久了,大伙便都知道,九王爷在皇上心里地位超然,只要他没有杀人放火,那还是不要多管他的闲事为妙。
如今,皇上不知道怎的对袁家手握重兵这件事起了猜忌之心,头一个便想要让九王接管这些兵力。
可见,九王在朝中的地位,当真稳如泰山。
袁大郎想到不久之后,九王就要去西北监军,明着是要削减袁家的权力,但暗地里,却是在帮着袁家分担皇上的注意力,他心里还是感激的。
权势如同烈火烹锦,这沉甸甸的兵权带来的除了风光荣耀,有时也像一把钢刀架在头上,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可不是什么野心浩大的人,虽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但心里更希望的却是一家团圆。
而如今,他的悦儿还在宫中,也不知何时才会被放出来
袁大郎想了想,“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哼哼”
也是他今日忙糊涂了,才会让前来归还兵书的九王爷自便,等到忙完了手头的事务,这才猛然想起最近这段时日,五弟妹可都在藏书阁里看书。
上一回五弟妹爬墙头,九王那几声闷笑,可让他胆颤心惊了好久。
他就生怕于女色上头毫不节制的九王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若当真有什么不好听的传闻,他该如何面对千里之外为国浴血奋战的五弟
这回想到,由于他的过失,九王极有可能会冲撞了五弟妹,袁大郎简直心急如焚。
虽说九王爷和五弟自小一块玩大,算是极亲近的至交好友,寻常人都晓得朋友妻不可戏这句箴言,但九王爷从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会不会
袁大郎倒不是信不过崔翎,在他心里,五弟妹就跟他女儿悦儿一样单纯可爱。
他只是信不过九王。
好在五弟妹刚才那副懵懂不知的表情,想来是九王见藏书阁里有人,及时退出去了。
桂书急着表忠心,“我也是打小就跟着爷的,这么多年,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这点分寸也是有的。”
他见袁大郎又在瞪他,忙道,“我桂书发誓,今儿的事假若乱说出去,就让我肠穿肚烂五雷轰顶”
袁大郎这才满意,“还不快滚”
崔翎回到泰安院时,老太君正趴在榻上的小几上写信。
老太君见她回来,忙跟她招了招手,“小五媳妇过来,你听你大哥说了吗,过几天朝廷给西北增援,让咱们有什么东西要捎的,赶紧点准备。”
她笑着吹了吹几上的信纸,“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就只嘱咐了你父亲几句话。倒是你,有什么想对五郎说的,这便写下来。”
杜嬷嬷掩嘴笑道,“是啊,刚才三奶奶和四奶奶都在这儿,一听说可以捎带家信就都回自己院子去了,这会儿定是在琢磨着要写什么体己的话呢。”
老太君瞥了杜嬷嬷一眼,“阿南,你真是,主子的玩笑现在也敢开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老太君脸上写满了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生气。
杜嬷嬷忙轻轻扇了自己几巴掌,赔笑着说道,“是老奴的不是,老奴年纪大了,管不住自己的嘴,该罚”
老太君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别让小五媳妇看着不舒坦,你呀,赶紧去拿笔墨纸砚来。这屋里暖和,就让小五媳妇在这儿写。”
她笑眯眯地望着崔翎,调笑着问道,“还是小五媳妇要和小五写什么悄悄话,在这写会不好意思那你就回屋子里去写,也是一样的。”
崔翎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祖母您又取笑人家”
老太君笑得更欢,“逗你玩的呢”
她顿了顿,“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我先歇一会,正好丫头们都出去了,你就在八仙桌上写,四角都点了银霜炭,暖和着呢,也无人打搅,更没人敢看你给五郎写了什么私密话。”
崔翎连忙说道,“那好,祖母歇着,孙媳妇儿正好在这里陪您”
036画书
既说了要写信,崔翎自然得铺开信笺,蘸上墨汁,正襟危坐,提笔思索。
她要对袁五郎这个可恶的男人说些什么呢
直白严厉的训斥毫不留情的责骂
不行不行,不论他是个怎样讨厌的人,到底他是在为国征战。
倘若打仗的间隙他看到了这封信,气出几口老血也就算了,心情不好,影响了判断,那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有好多兵士跟着他冲锋陷阵的呢。
可让她写些虚伪造作的情话,满纸缠绵悱恻的相思,那她也做不出来。
崔翎前世在社会大熔炉的锤炼中学会了圆滑,违背本心的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桩,但有一个原则,她却一直都坚守着。
她从来都没有对不爱的男人说过爱。
哪怕不再相信什么爱情,但她却仍然愿意为爱保留一个小小的角落,那是她渴望得到的真心。
她没有办法对袁五郎虚情假意。
但她又想,袁五郎恐怕也从未期待过得到她的真心。假若她真的满纸情意绵绵,他也不会觉得开心,反而会被她的虚伪恶心死吧
崔翎虽然歇了要和袁五郎举案齐眉的念头,但她也不想得罪他太狠。
不论如何,他总是她的丈夫呢
大嫂说过,等柔然这一仗得胜归来,袁家会将兵权交回,到时诸事交割,就要分家的。
分家立府之后,她和袁五郎会搬离镇国将军府,到隔壁宅子开始新生活。
她不怕他会休妻,也不怕他待她不好,他们是圣旨赐婚,表面功夫袁五郎是一定会做好的。
可若是夫妻之间跟仇人似的相见分外眼红,那日子也过得忒没有意思了点。
最理想的状态,还是相敬如宾,彼此客客气气的。
崔翎思来想去,打算像记流水账般地将袁五郎离开之后自己的生活叙述一遍。
一来,好断了那人怀疑她不贞的心思。
二来,客观叙述可以不带自己的感情,她也就不必担心袁五郎的感想了。
但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之后不多久,崔翎又立刻痛苦地将笔停下。
浅黄色的信笺上,才不过写了一行字,但那字体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过,丑得令人发指。
这且不说,短短几个字中,就有一半是错字。
她虽然跟着苏子画认了好些日子的字,但能认得笔画复杂的繁体字是一回事,能不能写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而显然,她属于能认能读却不能写的那种。
想到袁五郎信上那刚劲有力的字体,横竖折勾每一笔都精准到位,整封信看起来就跟艺术品一样,帅气,威武,又气势十足。
再看她狗爬一样满是错别字的信,她就有点想哭。
崔翎将信纸揉搓在一块,轻轻扔到旁边的废纸篓中。
她想,绝不能在袁五郎面前暴露她的短处,否则这样的书信若是叫他看到了,定会成为一辈子的笑点,再也洗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