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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颤抖着双腿,害怕地不敢前进。
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云鹤出手,他就是违抗皇命,同时我爹爹就会担下背叛的罪名。
如此无能为力我眼前一片模糊,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只能看着他一次次地跪下,又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他是不甘心的,十年前,楼兰被迫臣服。如今,他因复仇归来,却再次失败。但他为楼兰而战,为自己而战,他又是心甘情愿的。
晚霞如期而至,穆哥终于力尽。他依旧以剑撑地,但还可以对我笑的眼睛轻轻阖上了。他犹如矗立在草原上英雄的墓碑,警醒着每一个人,身上应该肩负的使命。
他坚韧不屈的精神感染了四周的蒙兵,也许也因为他以前是十九王子,并且政绩赫赫那些蒙兵蒙着脸停了下来。
我立马冲上去,蹲在他身旁,轻轻扶起他的头,用袖子擦净他脸上的血迹,让他好受些。
他颤抖着抬起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桃花眼里满是调侃的笑意:“哭什么”
我狠狠擦了把泪:“笑你傻,笑我笨,笑华夷蠢”
他扑哧一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你是笨,但我不傻”
看着他笑,我的泪水就忍不住满面:“说什么我只是个孩子,真正是孩子的不是你吗楼兰一灭,你定不能独活,为什么一定要独自承担这一切呢要是足够聪明,就应该重新获得单于的信任,任重而道远这才是你会做的事,为什么你偏要走死路呢”
他抚着我的肩忽然失去的力量,滑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闭上眼,柔声道:“说你笨还真笨,因为,你不是问我了吗你问我华夷该怎么办那天我想了一夜我不想通过她获得单于的信任,那样要是我真的登上了单于的位子,我也一定不会安心周堇,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拼命地点头:“能”
他的声音轻的好似叹息:“请你带走华夷我明白你和她都是负命之身”
我抱住他的身子,晚风吹过我和他的发丝,心里是一阵凄凉。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但是我却不愿离开,和我一样的还有肃穆而立的蒙古兵,他们低垂着头,眼泪像清寂的狼河一样静静流淌。
楼兰战败了,他们敬爱的十九王子死在了他们面前,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是要欢呼还是哭泣。
他们此时的眼泪,若是看在穆哥眼里一定像草原无垠的蓝天一样,同样纯粹同样美丽。
我坐在原地很久很久,在晶莹的狼河前,我为他洗净了脸颊,露出了他清瘦的面庞。
他为了使蒙古粮尽兵亡,截了狼河的上游。但是他没有撑到蒙古大败,因为他原先的打算里是有周朝的援兵支撑,要是有周朝援兵,那么一切都将不同了
我捶捶酸痛的双腿,推开了躺着穆哥的竹筏,河水荡漾着轻柔的波纹,他安静的表情好像只是深眠。
狼河下游是楼兰的必经之路,听说楼兰两岸,有绝美魅惑的曼陀罗花,每一朵都盛开着绚烂的血红色,就像穆哥的一生生于战火,逝于战火。
直到穆哥的竹筏再也看不见,我才准备离开。然而我刚一转身,便见到一团火红的影子她被风撕扯着单薄的纱衣,长长的黑发似乎暴怒而飞,她的拳头紧紧握着一方帕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方才望着的方向。
这个人是华夷。
我早该想到她会来:“华夷,我们回去吧”
她怔怔地望过来,嘴角扯了一下:“你看我,笑得好不好看”
我鼻子微酸:“什么”
她忽然弯起了眼睛,像笑又不像笑:“他说我这样笑,他就会很开心,因为特像太阳,他心情抑郁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笑了。所以他来,我笑,他走了,我也要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多,所以我的心情一定要比他好上几千倍,几万倍。这样,至少在我的面前,可以开心一点,你看,现在虽然他走了,他也是开心地走,是吗”
我第一次无法安慰她。
她笑着走到狼河蹲下,将手中的帕子漂在河上,看着它如同穆哥一样逐渐消失。
她的表情十分宁静,没有哭也没有闹。后来,她说,哭闹都是给亲密的人看的,要是亲密的人都不在了,那么哭闹就像小孩子在无故发脾气。
失去穆哥的那段日子,华夷宁愿呆在楼兰被单于以叛君之罪逮捕,也不愿和我一起去周朝。
我可以等她愿意为止,但是从家里传来母亲病危的消息令我不得不赶紧回去。自从她的周身失去了光明,我就是她最大的依赖,我们说好再不离开对方,可是我先背叛了我们的约定。
和云鹤躲过蒙古追兵,一度进入西域腹地。眼前是初次来到边疆时最渴望见到的景色,古人就有诗人为之做出了最贴切的评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也有人为之淡淡感伤: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
我看到的是激战后的宁静,和草原的风不一样。这里的狂野、凛冽,挟着沙砾,吹得人的脸火辣辣的疼。但即使如此,每次停下脚步回首看四周,都会被月牙般的层层沙丘和那之后的橙红落日或是前方的娴静月亮所心惊而感叹。
大约是我们行到固原时,再次回首,终于等到了一身红衣的华夷。她说穆哥喜欢红色,所以她要一直穿着。
血丽的红衣像一朵膨胀的浮云,她的长发漆黑似墨。
她奔到我面前,擦了擦汗水,看着我的眼睛亮的犹如雨后晴天里晶盈盈的狼河,充满了坚定。她露出一抹爽朗的笑:“阿堇,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我笑着回望:“好”
“但是在此之前”她跳下马,走到云鹤面前,一下子抽出了他的剑,将手突然将它紧紧握住鲜红的闪着幽芒的血液从她与剑锋中如流水一样滑下剑刃与她的手臂,她从腰间拿出那天一模一样的酒壶,将受伤的手覆在了上面。几条流淌在壶外的血液跳动着细碎的光芒。
她转头笑道:“阿堇,你也来”
我眯着眼接过剑,似乎明白了她的含义。
混入了我和她血液的酒水,对着灿烂的夕阳,我们每人一大口定下了血誓之盟。
生生世世,这次不会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太学
一切尘埃落定。
面前小蛮的身影有些疲惫,但她没有回头:“阿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为小蛮吗”
我顺着她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汉人都叫蒙古人为蛮夷吧之前穆哥说过他很喜欢蒙古人的那股冲劲,也喜欢你们先生坚持自己的自信。于是他给我取了华夷这个名字,那时候我还很不喜欢呢可是,昨天我才知道原来夷字不仅有蛮横的意思还有平安”她转过身,望住我:“阿堇,棚里的人离我近吗”
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你觉得呢”
“近”她抿着嘴,眼里光芒万丈:“我相信他离我很近”
我牵着她的手,坚持我的方向:“小蛮,先去皇舅妈那里吧”
她紧紧盯着那方帐篷,里面人依旧笑闹,她听着也露出了笑容,终于道:“好”
那天,小蛮错过了与穆鹰的再会。也在我的坚持下躲过了那场刺杀。
听说那次蒙人的刺杀抓了几个刚烈的女子。她们咬舌自尽前眼含热泪望着西方,一身华美的衣裙灿烂了晚霞,像一朵烈烈开放的蔷薇花
而小蛮并没有因为穆鹰躲过危机而放下了心,她担心自己会离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