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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声,一把腰刀扔在了地上。
接着是一把大斧,一面盾牌。
鞑靼人不住地翻身下马,狠狠地咬住牙关,跪在地上。
洋河岸边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红色的血液流进水中,很快就被水流冲散,但漂浮过来的浮兵却早已经变得黑红,在水中载沉载浮。
这一仗双方都是白刃格斗,死伤都是极惨,战损很快就统计出来了。
鞑靼人阵亡两百零六,白登营战死三百二十七,双方都有差不多一半的士兵死在战场上。至于活下来的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
这已经脱离了古代战争的范畴,在现代战争机器没有出现之前。一场合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中,双方直接接触的兵力也不过数万。而通常是一方的伤亡人数一旦超过一成,整支军队就会溃散。
阵亡率五成还在坚持战斗,那已经是现代军队了,必须有强大的精神信仰和无情的国家机器做为支撑。
实际上,苏木也知道古代军队是什么德性,所以,他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让明军直接冲进鞑靼人的阵形之中,大家裹成一团。只要将士兵置于四面皆敌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出力苦战。
这样的战斗,自然是极其残酷的。
还好胜利的一方属于明朝。
洋河岸边,尸体和兵器铠甲堆积如山,上千匹没人管理的战马四下乱跑,却没有人去管。
不但鞑靼人,就连明军也战脱了力。
捆好俘虏之后,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坐在满是血污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也有精神好的明军在敌人的尸体中四下翻看,寻找值钱的才财物。遇到还没咽气的敌人,就狠狠地补上一刀。
对此,苏木也没有心思去管。对外战争,那是国战,是两个民族生存权和生存空间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没有人性可讲。
打扫好战场,坐了半天,明军士兵这才提起了精神。
突然间,有哭声传来:“老二啊老二,你怎么走了,你怎么走了啊”
“阿弟啊,你死了,留下我一个,我又该怎么给爹娘交代。我当初答应过爹娘,要护得你周全的啊”
鞑靼俘虏却突然唱起歌来,声音低沉苍凉,然后泪水纷纷落下。
“折断翅膀的雄鹰啊,你再不能飞翔。失去生命的勇士啊,何处是你的故乡”
通译在苏木身边小声地翻译着:“勇士只有流干净身上的血,才能被天神接引,去到那没有忧愁的天上。”
“真是一个战斗的民族啊”苏木感叹:“还好小王子死了,失去领袖的鞑靼人也失去了他们的战魂。”
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狗子,狗子,你醒醒,你醒醒”
喊叫的正是谢自然,他单腿跪在一具尸体前,泪流满面。
谢自然胸口中了小王子一箭,还好他贴身穿了一件软甲,外面还穿着铁甲,倒没有受一点伤。只不过小王子这一箭力量实在太大,先前却将他射得闭了气。
死的那人正是他以前在陕西时的老伙计严狗子,作为谢自然的亲信严狗子身上自然穿着铁甲,一般兵器也伤不了他。
只可惜他这次碰到的是钝器,只见那具铁架在敌人的击打中已经彻底变形,他的胸口也深深地陷了下去,口中鼻中全是凝固的黑红色的鲜血。
但一张嘴却大大地张着,仿佛还在朝外面喷着酒臭。
谢自然的老伙计听到东家的叫声,都围了过来,一张张脸更是黑得怕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木走过去,用头盔从河里舀了点水,撒在严狗子身前:“喝吧,喝了就舒服了。”
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纷纷以水当酒,撒在死去战友的身边。
“英灵不灭,我带你们回家”苏木用尽全身力气喊,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仗白登营确实是胜利了,可是,却胜得惨烈。
打扫完战场之后,天也亮开了。
“可怜我的白登营啊,已经彻底地残了。”谢自然喃喃低语,身上不住哆嗦。
苏木也叹息一声:“确实,白登营是残了。可不是还剩两百多勇士吗,有这批人马在,白登营就精神不灭,日后以其为基干,未必不能重建一支横扫漠北的雄师。谢自然,你自怨自艾个什么,还像个男子汉吗”
谢自然面色恢复正常,惭愧道:“是,学生刚才一时失态,倒叫恩师笑话了。”
苏木正要再说些什么,就看到王成在前边不住给自己递眼色。
苏木知道他有话同自己讲,就走了过去,问:“怎么了,难道是囡囡和梅娘有事”
王成:“倒不是大小姐和梅娘夫人的事情,学士,汪连阵亡了。”
“什么阵亡了”一场大战之后,苏木心神激荡,一时倒没有明白王成在说些什么。
王成继续低声道:“禀学士,梅娘夫人的丈夫,前大同孤店所千户汪连阵亡了。他被免去千户之一职之后,被充实进了白登营,死在刚才一役之中。”
“啊,死了”苏木抽了一口冷气。
突然间,苏木却感觉到一阵轻快:死得好,死得好。
是啊,无论如何他是要得到梅娘的。可汪连却是梅娘法律上的丈夫,有他在,苏木无论做什么都有欺男霸女的嫌疑。传了出去,对他的名声也是不好。
如今汪连阵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就不存在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却不能说出口来。
否则,也太不厚道了。
“死了”苏木沉默了半天,才道:“可惜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一切等正德来了再说
白登营的营地在距离洋河两里的一个高地上,地势平坦开阔,又干燥。站在高地上放眼望去,一片苍茫北地风光。
激战了一夜,所有人都是水米未进。
而这几日为了藏匿行踪,白登营都是冷食。如今拿下了小王子的人头,战争已经结束,到处都是点燃的篝火。
铁锅中,死马肉煮得稀烂,白花花的油水翻滚着。顺风飘过来劣酒的味道,经过血战,整个宣府再看不到一个敌人,将士们彻底放松了。这个时候也不怕人发现这里藏着一支军队,所有人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太阳升到头顶,明晃晃地照在大地上,照在破烂的铁甲和斑斑血迹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