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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直到三十多岁了,还没成亲,直到今年才攒下钱来娶上一个嫂子。”
众人不解怎么又扯上他的嫂子,这小伙子说话可没那小姑娘伶俐。
“没想我这嫂子没进门前先已给刘公子看上了我们哪知道,连嫂子她自己怕也不知道,她本是湖州城里一个卖豆腐人家的姑娘就这么惹下一场大祸。我们旁边还有个富绅,名叫周大有,家里有几十顷地,是一方之霸,十几年来就盯住了我们三兄弟手里那十几亩地,得了我们这块地他的田亩就连成片了。他心里整日算计,因见我们兄弟还有几下子,才没被他生夺了去。”
说着脸上忽现悲容:“哪想,我嫂子进门才三天,我兄弟三个出去下地,回来后见嫂子已被杀了,身上脱得光光的,一颗人头却不见了。我兄弟三个大惊,劝大哥止住哭后,就忙去报官。没想到竟遭受天大的冤情,我们一到官厅就被县令锁住了,拿下大狱,硬说我们是兄弟三人共娶一妻,轮奸不遂,便杀人灭口,定成大罪,当场下了大牢,要将我们弟兄三个秋后开斩。这可不是天大的冤枉但官法如此,小民奈何我哥哥怕连累我们,只好单独认了罪,说他是和嫂子一时不和,动起了手,我和二哥俩人并不知情,嫂子是他一人所杀的,县令这才把我们二人放了出去。大哥在牢里,衙门要使费,我们要救他就得使银子。可家里的钱娶嫂子时都花光了,只剩下那块地。周大有是那县令的亲戚,趁火打劫,十两银子就把我们一片好地买去了,我们大哥却依旧放不出来。”
这样大户吞并土地之事,在当时司空见惯,众人也不以为奇。那年轻人指着那和尚道:“要不是这位大师,我兄弟三个还一直蒙在鼓里。那天,我兄弟二人探望完大哥,在回家的路上抱头痛哭。没想这位大师刚好路过,见到我们哭,他就好奇,坐在一边看。我们也没心思理他生死关头,眼见一奶同胞之兄长就要死于冤狱,怎能不乱了方寸。没想那大师见我们哭个不停,他就恼了,忽然走上前来,开口就骂我们道:两个大男人,难道卵子被割了这么哭哭啼啼,像个什么话”
众人见他叙述那和尚脏话,却全无怒容,不由好笑。只听他继续道:“我兄弟当时没心思和他争,也不理他。这大师人虽粗,心却热,一再追问,最后被他问急了,我们便把内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自己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我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半晌工夫,太阳晒得他头上都冒汗了,他还是一动不动。我生下来就真还没见过这么热心的人。他忽然一下跳了起来,大声说:不对、不对。我们问有何不对,他不答,又去想,半晌忽哈哈一笑,说道:别急,你们想想看,你们那嫂子是真的死了吗。”
“我兄弟也听愣了,我们亲眼见的又怎会错便问他这话是怎么说这位大师就问:你们大哥当真结婚才只三天吗我们点点头。他又问那他两口子回回睡觉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是点灯还是不点灯这一句话问得我都懵了,想你一个出家人,这又是什么当口还开这种玩笑,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当下大怒,就要和他厮打。没想他接下来的话大有道理那死尸是不是没了头又脱光衣服没有头脸,你兄弟见着又怎知那定是你嫂子脱了衣服的女人你见过多少你怎知这一具尸体不是别人的,就是你嫂子别急,我已断定那人绝不是你嫂子,那真凶如此做作就是要掩人耳目,让众人以为死者就是你嫂子,好弄手脚。否则他把你嫂子杀了还把头砍去干什么好玩吗能当夜壶吗”
众人听得好笑,但也觉他话虽粗野,却粗中有细,这案子是有可疑。
“这大师想了会儿又问:你们和谁有仇这儿附近这几天有没有谁家走失了女儿我兄弟这两天忙着自身之事,哪管其他我兄弟一向和乡亲都还和睦,只为买田地的事和周大有有些不快,另外隐约听说于老栓在周家做丫头的一个姑娘前些日跑了,当时也没在意。就把这些都和这位大师说了,他又想了一会儿,最后一拍头,说:不错,就是这周大有了说着一言不发便走了。我们不解,还要追着问,只听这位大师说:三日之后,我再来还你们一个明白。
“过了三天,我们哥俩正在茅棚里坐着,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不知那位大师还来不来忽见这大师一身是血,手里提个人头摇摇晃晃地来了。他身上背的就是我大哥,手里提的却是周大有的人头。我们都吓呆了,也不敢问。见救出了大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便准备了酒,请大师喝一口,喝完了后便打算逃走。这大师一边喝酒便一边说出了首尾。他说:你知道那死的女尸是谁么我大哥流下泪:是我老婆。这话却被这位大师一口啐回去了,骂道:蠢猪,连自己老婆都不认得,该抓我已查出了,这死尸就是在周大有家做丫头的于老栓的闺女。她因为打碎个玉斗被周大有打杀了,杀了以后怕人追究,才想出这个恶法,砍下头来剥光衣服,丢在你屋里,却把你老婆掠去。诬陷你杀人夺命,他还可趁机夺你们的地。
“我们都愣了,问;那我嫂子呢他哈哈一笑:正陪着一个姓刘的少爷快活呢。周大有都招了,你们不知道你嫂子原有些风流,早被姓刘的少爷看上了。周大有不把这人寻给刘少爷,光凭他周大有,这个案子能那么光光溜溜地完结”
众人只听得背上出汗,想这周大有实在好毒的阴谋那张勇又接着道:“这大师不肯受我们三个的叩头,骂我们窝囊没志气,不敢去把嫂子抢回来。他一个人一怒去了,想来就是这么把那刘公子杀了。刘
刘大人虽对天下苍生有恩,但杀这刘公子却实在事出有因,不是这位大师的错。”
众人也听得暗暗点头,那和尚却哈哈怪笑道:“说什么对呀错的向他们讨饶吗我和尚杀人就是杀人,不管对呀错。你怕他娘的王法,那只是赵老儿一个人的法,网的就是你们这般灰溜溜的小鱼小虾,他哪里管什么天下的苍生百姓”
说着四下一看,神色睥睨。
沈放见他一直粗鲁不文,这番话却极为深切,越回想越觉入木三分。他看了三娘一眼,只见她脸上也大有知音之感。
旁人只觉这话肆无忌惮,简直是公然造反。何捕快一声冷笑:“金和尚,老实话,你这次赶来到底是应何人之召而来来意何为供出来免你一死。”
金和尚哈哈一笑:“我嘛,来就是为这趟镖;何人相召嘛,却说不得,不能说”
说着,他忽一跳而起,一拳向桌边戴斗笠那人打去,叫道:“老子耍了半天,你小子也下来耍耍,老子这镖银且不劫了,先和你斗斗。”
何捕快脸上喜色一露,似是正中下怀,他就怕金和尚不惹那人
他一扬手,叫手底下那四个人盯住张家三兄弟,自己负手等着看那人出手。
桌边那人却站也不曾站起,随手一挡就化解了金和尚一招,只还了一招金和尚就被逼得只有自救。再一招,众人看都没看清,金和尚就已连退几步,胸口还一阵起伏。
众人适才都已见到金和尚力大招沉,可不知怎的到了这人手下却全无作用。当真是“棋差一着,缚手缚脚”。金和尚也真是悍不畏死,叫道:“刘老儿帐下周飞索,果然厉害,名不虚传”说着又挥杖攻上,他已用上看家的本事“疯魔杖”。那人坐在那里,随手拆招,却并不还手,想来是听了先前一番话后心中矛盾,不知到底还该不该拿下这金和尚,拿下后又怎么办。
他是刘
帐下爱将,和刘府关系极深,不拿了人回去,实在不好交待;但拿了他回去,又实在于心不忍。他久知那刘公子的为人,仗了乃叔威势,真是无恶不作,众人碍于情面,也不好对刘
讲。这时见金和尚不知进退,心下好生为难。终于,他一咬牙,一手格开金和尚攻势,另一手一伸就向金和尚喉间锁去,这是有名的“长白锁喉手”,以掌作势,以腕发力,以指碎喉。那边三娘一扬眉,镖师座中也一阵骚动,都认出这一招的毒辣。
金和尚一惊,料道避不过,神色一横,反哈哈一笑,不退反进,也不理那只手,双掌直向那人胸口击去。他这竟是拼命的打法。那人大惊,身子向后一退,带得杯碗落地,噼里啪啦直响,心下也不由大怒。他那手原本只是想制住和尚,没想这和尚竟这般悍猛,胆敢拼命。他对敌从不曾失去先机,这下大意,为求自保,当下由抓变扣,掌形换成鹤嘴竟是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