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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个小镇。他改做冥物店的生意,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太常婆婆的元神就躲藏在那株纸花里面。玄阴转世初期最为脆弱,最怕的是有人伺机发难,偏偏这次又有一个大对头找到了太常,她的星占被蔽,本来难以逃脱那人的控制,但世事本就难料,她无法施展星占术法,反而因此因祸得福,对头的法力虽然高明,但对一个不通术法的俗世中人却无从窥测,在老蔺的辗转隐藏下,她的转世之举终于逃过一劫。
只是比世事更加难料的是,他历尽千辛万险,竭力相助太常转世,到头来却遭到太常玄阴的反噬,全家灭门,尽成灰土,而那太常转世后性情大变,俨然已成为大奸巨恶,那他的这一番艰难牺牲、辛苦恣睢还有什么意义
玄阴转世,其宿体须要在投胎夺舍的瞬间成为玄阴之躯,“玄阴之躯者,鬼也”,也就是说,在太常元神驻体的时候,胜光姑娘的魂魄应分离的恰逢其时才行,老蔺夫妇给胜光姑娘服食的那些药物,正是消魂夺命的毒药,老婆婆不知其中实情,老蔺却是有意而为。事有凑巧,我去探察的那个夜晚正值太常转世的最后时刻,胜光姑娘的魂魄已被老蔺手中的玉石噬取,那块玉石含有玄阴之体的阴魂,难怪会那么强烈地反射月光。想起老蔺为了一己私情,竟不惜阴夺自己抚养多年的女儿的性命,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
月光下,只见老蔺的脸色转成灰败,呼吸渐渐急促,我知道他已行将死亡,心中难过,不愿意再责备他,转头望去,只见文小姐蹲坐在那位老婆婆的尸身旁边,正在轻轻地擦拭着尸体脸上久已干涸的血污。
“那件东西是苗家村的宝物,老族长在危难之时托付于我,我又怎敢擅自把它带进土中忠人之事,不可不做得彻底”老蔺叹了一口气,突然扬声说道,“那个女娃子还在这里吗我有要紧之事,只能说与这小哥一人,还请姑娘见谅才是。”
文小姐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点头示意了一下,她站起来走出门外,回过身来,把厢房的门轻轻地关上了。
月光消失了,房间里重新变得一片黑暗。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我打开了厢房的门,圆月的光辉重新照进房子里面,只是老蔺却不会再活转过来了。他已经死了。死去的老蔺紧紧握住老婆婆的手,神态满足又安详,呈灰黑色的脸上犹自挂着一丝笑容。他把宝物埋藏的地点说出后,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几天来竭力维持的一股元气迅速消失,几乎是在瞬间就失去了生命。
我和文小姐把老蔺两口子埋葬在院中的梧桐树下,那棵梧桐树枝繁叶茂,做坟墓的荫萌正是再好不过,两个人心中凄惨,在坟前默哀了好长时间,文小姐想给老蔺立一块石碑,但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作罢。好在冥物店里有许多现成的冥纸,我们取来放在坟头边焚烧,火光中似乎又看见了胜光姑娘那张充满忧伤的脸,我恍惚了一下,突然间只觉得心力交悴,什么名节情义,什么成道修仙,都不过是一些虚妄的东西,只有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才是真的,到头来谁也逃避不了,谁也抵抗不住。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天地尚不能长久,何况人乎
但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太常婆婆妄杀无辜,自己觍颜正道,岂能袖手旁观先师卢生在天书中开宗明义,第一要务就是扬善惩恶,经世度世,以无为入有为才能成道。“功成之后,广行善事,在市不失为士农工商,在朝不妨治国平天下”,仙家虽然逍遥,但以度世救人为旨,并不象现在的许多典籍描述的那样,只知遁迹山林、独善其身。
老蔺临死前叮嘱我见到太常婆婆后一定不要寻仇,我虽然答应,但心中的愤怒却更增一层。其实我在看见冥物店的死气之后,心中就隐约想见了事情的结局。我和老蔺在小饭铺被强行分开后,那瘦小所长莫名其妙地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并施用锁魂符法封闭了我的离体元神,这样的事情本就不合常理,只可惜自己浑浑噩噩,竟没有猜到这瘦所长不过是一具被附体的傀儡。锁魂符封闭泥丸宫只有一两个时辰的效力,但我身上的锁魂术却始终未解,元神几次涌出都被硬生生地压印回去,一个瘦小的派出所长怎会有这样的锁魂功力世间道术流派虽然众多,但单论镇魂锁魄的功力,自当以茅山宗居首,但在茅山宗里,许多修道有成的道士也只能控制普通人的魂魄,要想封印其他修道士的元神却是极难,,往往需要几个人协力才能对别人的元神施加影响。在这样僻静的一个小地方里,能以一己之力封印住我的离体元神,这等功力修为,除了太常婆婆还能有谁
不过我心中虽然恚怒,却已有自知之明,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幼稚冲动。多少次诡谲莫测坎坷遭遇,早已把自己磨练得圆熟理智了好多。我的术法修为不足,体内真息又被阴气所占,个中隐情,只怕还须向太常婆婆请教才能弄得明白,自己已经受制于人,又何谈度世救人,扬善惩恶
不过自己虽然力有未逮,世间终究还有其他的能人异士,太常婆婆多行不义,早晚自有人向她讨还公道吧。
这样想着,心里不觉又安慰了许多,趁着夜黑,我和文小姐离开了冥物店。离开之前,我把冥物店里的冥纸搬运出了好多,在冥物店的前面一把火烧光,这样做的目的,一是寄托我们对老蔺一家人的哀思,二来也是为了吸引外人的注意。天色刚蒙蒙亮,瘦小所长就带着一群联防队员急急赶来了,我杂在围观的人群里冷眼察看,果然不出我的预料,那瘦所长和前些日子的形象已经大有不同,他虽然瘦小,却是精力充沛,在人群中不住地指手画脚,一扫我初见他时的萎靡模样。
文小姐撺掇着我和她同去北京,她说自己临来时已经和父母说过,去山西是看望一位朋友,不过她父母对她的话似信非信,定要让这位朋友和她一起回家看看。我本来也想到北京去,这么长时间未见到张铁嘴,心中实在想念的紧,便答应和她一起回去,同时我也想找个安全安静的地方继续修习璇玑罫中的术法,璇玑罫博大精深,再辅以天书秘术,相信自己不用多长的时间就能够冲破封印,在修力上更进一层。至于找寻太常婆婆和那件宝物的事情,倒不用急于一时了,反正自己的元神不能离体的话,在外面闯荡只能徒增风险。
正文第四十九章遇合有数
这个小县城没有直达北京的客运,我和文小姐只好到运城转车,当时的运城还没有划市,交通也不算发达,但有一班可以直达北京的公共客运。我们两人赶到车站的时候,那辆客车已经开走了,因为只有一班,而且要等到第二天下午才能赶回,我和文小姐只好找了个旅店住下。
我到山西这么多天,一直在县城乡镇里打转,还没有到过比较大的城市,乍到运城,觉得很新奇,晚上吃过饭后便拉着文小姐到外面看夜景,文小姐兴致勃勃地陪着我在城里的街道上逛来逛去,手提袋里不久就被她装满了特产小吃。运城这个地方,我虽然不曾来过,但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因为吕祖的家乡就在这里,不过听说后来为了修建水库的缘故,吕祖的家乡已经被淹没在水底下。有谚语说三千年历史看西安,五千年文明看运城,这里的民风的确很古朴,街道的两旁有很多古色古香的建筑,里面不时传来类似道家的渔鼓唱腔,颇有点古韵,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听一些游方艺人的说唱,这时在异乡听到,心里暖乎乎的,就提议过去看看演出,文小姐瞪大眼睛说,“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文雅高雅的爱好,真让人佩服呀,不过那些都是仿古的建筑,里面的才艺表演也是为了招徕游客,有什么稀奇我做过导游,最清楚其中的条条道道了,说出来可别扫你的兴致。”
文小姐虽然不喜欢,但还是陪着我来到了路边的一处歌楼。山西的建筑多是砖石结构,这家歌楼却全用竹木,显得非常雅致。我们过去的时候,演出的二楼上已经坐满了人,里面摆放的长条木凳已经没有空位,我让一个年轻人让出点地方,他不肯,待看到是文小姐坐在旁边后,却又转怒为喜同意了。
我另找了最后面一处不太拥挤的地方,站着向里面望去,只见正前方的大木台上摆放着一张圆桌,桌子旁边坐着一个清瘦的琴师,另一边是一个圆脸少女。琴师轻弹了几下过门,那少女开口唱道:
是何人在伴琴魂憔悴仍淹留
石板格上,听芦声颤抖
听得那琴声幽幽,知音何处有
怎消得空阶人影瘦
唯情最是了得,枉净了土惠山丘
看那月左秋风
好是水上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