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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陈国新君何在”辕颇道:“先前已被夏徵舒逼往晋国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说着忧伤之意大显。昭元道:“你不用太悲伤,寡人当重新封建陈国。你可去迎陈君而立之。从今以后,你陈国当世世附楚,莫要南北摇摆,有负寡人之德。”他这话一出,满堂中人皆惊,辕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明明已进了口的肥肉,居然还会被吐回来他吃惊之下,竟然不敢当堂拜谢。
诸将更是面面相觑。潘党当先道:“大王不可我大军已然取陈,正宜收其土其民,以光大社稷,岂可废此到手之功”昭元道:“我们是伐夏徵舒,不是伐陈国或是陈侯。今乱臣已死,自然该当班师,不然别人都以为是我楚国贪地。”申叔时忙道:“大王所言甚是。”乐伯狠狠瞪了申叔时一眼,道:“臣猜这必是申叔时蛊惑大王。要知名乃身外之物,地乃实利,岂可因为一个名声而弃实利申叔时虽老,其想却实在太过幼稚。”
昭元面色一变,道:“那么寡人愿听从,是不是寡人更加幼稚了”乐伯不敢答话。昭元慢慢道:“实利固然重要,但你们却也当知名实可以互化,否则这世上便没人愿意去追求名了。如今寡人复陈,陈必感我,自然世世依楚,其实等同于收入了版图,又有何害寡人主意已决,诸卿不必再言。”当下便命人去通知正巡察各地的公子婴齐,命他交割版图,又命辕颇去迎回陈君。辕颇见此事是实,心头大喜,自然忙不迭地去了。
昭元见辕颇已然去远,诸将却还大都有不忿之色,只有少数几人面色稍和,微微一笑,道:“你们所虑自然也是不错,但也当明白做事不能太急。你们可明白欲速则不达、做事当进两步退一步的道理么”
诸将心头一动,正自思索他话中之意,昭元已自笑道:“实利自然是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那便是更大、更长远的实利。先前我武王、文王、成王、穆王主政,无一不并他国,所并数目也是丝毫不少于晋、秦、齐等,国势可称强甚,但却始终不能得伯主称号。而且所并之国,也大都挣扎抵抗,甚是费事耗力。你们觉这是为何”
众将都是面面相觑,迟疑不答。昭元道:“那是因为我楚军只要一出,必并其国,是以人人皆知只要楚军一近自己就要失国。所以,他们便总垂死挣扎几下,即使明知不敌,也要如此。齐晋等常能少受抵抗,不是因为那些被并之国就想被并,而是因为他们以为那来的军队不见得是要来并自己,不太加以防范。这便是名声的作用。名声一好,有的时候许多小国甚至会争相主动来请兵。同时若是名声好些,小国之君投降时也有个好看些的理由,可以硬起面皮,坚称自己并非服于野蛮和强力,而是服于仁德,总体来说得利反多。如今陈国第一个来请楚军平乱,我们若是来个复还其国,陈人感恩自不必说,天下诸国也会觉得楚国不贪其地,名声大振。”
第九卷 问鼎中原 第八十八回 染指于鼎怒君王三
乐伯道:“臣明白了。大王是要进几步退一步,让脑袋糊涂者看不清楚大势。”潘党也失笑道:“我说怎么晋国大占便宜,许多小国居然屡屡借兵,结果一个个被其吞没,连水花都不冒一个。原来是他们确实太狡猾了。”
昭元微笑道:“先王之误,就在于太急功近利。这等之事自然瞒不过大国高人,但许多小国的确是目光短浅,无论前面多少前车之鉴,总还是有前赴后继来抢着上当的。”众将大笑。昭元又道:“这次赦陈,自然是有得有失,但所失却不如你们想象之大。其实陈国地近楚国,本来就是天然附庸,要依附晋国来跟楚国硬抗,谈何容易这陈灵公及其先君虽然昏庸,大计上却还知道些。夏徵舒居然要远去晋国求救,却是犯了战略大忌。楚近晋远,他的使者现在还回不来,我们大军都可以好几个来回了。他要等晋来救,那如何来得及因此,这次当也更加能让其臣明白,要生存就必须依附楚国。我们损失,不过是没有多得万户之赋而已,但以后其朝贡不绝,亦有其利。凡楚兴兵,陈必相随,也是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楚县了。我们有其实利而不背其名,学学晋国乱乱人眼,为日后少树些障碍,何乐而不为”
屈荡道:“大王如此说,也确实是有道理。不过臣还是以为,如果直接灭陈,其得利来得最实在。这附庸和己身还是有差别的。”说着又有几人附和。
昭元点头道:“此利大利小,的确是有不同之见,你们能直陈反见,也是难得。不过总得有最后决定。现在既然寡人是主将,便由寡人最终裁决。现在既然决策已定,命令已下,大家便都应全力遵从,不可名实两失,左右不是人。大家在复封陈国时便都要做足,不要弄小动作偷偷挖几个乡不还。不过你们所说自然也是有理,还应继续前来商讨,我们也当有所防备。”众将都是齐声称是。
申叔时道:“此次臣从北来,路上便听人议论楚人蹊田夺牛,人人不以楚为义举,可说潜在阻力不小。因此,臣才动了劝谏大王之念。陈地不大,但赦陈却也算是赦了一国,说起名声却是不小。大王乃是年轻人,又有先前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也容易让世人相信,大王先前吞并陈国之想不过是一念之差。如今大王听劝改正,做此考虑,也是两国之福,大王德政,心头和乐。”
昭元叹了口气,苦笑道:“寡人是事事只为自己考虑,有什么德可言其实真正要于情于理,还是应该不灭人国,不贪其利,不为自己。寡人最恨贪人便宜的人,你们也是知道的。但毕竟国与国之间全然不同,寡人却还是不得不自私些。当今晋齐等早已都是如此,我们若不如此,那便长远来看,反有损我们自己。因此,寡人也是不得不学样。寡人实在无法跳出此圈,所能办的,也就是尽寡人所能,让治下百姓和乐些,制止军队滥行屠杀之类。嘿嘿,要谈什么德政,或是什么我心无愧,心头和乐,只怕是谈不上了。”
群臣想起他先前激动之下,曾怒宣自己祖宗家丑,将不确定之事也硬扯到自己头上,知道他其实也是性情中人,甚至许多时候还甚是幼稚。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又偏偏不得不压抑人性,伪作老成,来处理许多必须昧良心的军国大事。众人想到这些,都是感叹不已。
伍参轻轻叹道:“大王过得不痛快,臣等也是有所体认。只是楚国”昭元勉强笑道:“你们不必为寡人叹息。寡人生在帝王家,却又偏偏生了副普通心肠,有这些处境,也是咎由自取。何况寡人有什么不快乐寡人其实比你们快乐得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