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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的目光处是一只大睁的眼睛,另一只则掉出眼眶,被一缕萎缩的灰黑色的肌肉组织吊住,残留着惊惧、恐惧和痛苦。这些情感扭曲纠缠在一起,好似调色盘中由多种颜色混淆成的黑色,因为凝固的时间太长,因此无论如何洗刷,都无法彻底清除。
男孩就站在他开裂的肚子上,几乎被掏空的内脏周围,尚有无数扭动的虫蛆。
当他看清了这一点,不由得倒退撞入碧达夏雪的怀中,胃部再次泛起厌恶的酸味,好似地下道满是黑淤泥和腐质物的脏水浸透了鞋底,正湿哒哒地盖过脚面,甚至渗进每一个毛孔中。
碧达夏雪用力按住男孩的肩膀,理智的弦也稍稍有些颤抖,但很快强自稳定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做出表率。
一向面无表情的习惯让她显得比他人更为沉着。
但是在得到安慰之前,男孩已经将她推开了。
修利文在碧达夏雪惊愕的视线中蹲下身体,用颤抖的手将吊着的眼球塞进眼眶中,再去阖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者的眼皮变得十分僵硬,男孩纤细的手好似失却了力量,好几次才将它们闭合起来。
然后他站起来,带着僵硬的笑容,颤抖的语音,保持着此时力所能及的文雅,朝女法师问道:“我的手脏了,能帮我拿手绢吗就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隐藏在高傲外表下的固执和脆弱,如同暖冬的太阳,让冬之女的心霎时间融化了。
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绢,毫不嫌弃地执起男孩摸过腐烂尸体的双手,细心地为他揩拭起来。
当队伍里的其他人带着虽然恶心却无处可避的无奈和厌恶,踏着糊泞松软的地面找到两人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抽象扭曲的画作中唯一一抹亮色的光景。
华丽的人影和执手的温馨,似乎扰乱了池水表面死寂凝滞的脏渍,有一些清澈澄明的波纹荡漾开来。
“真是意外般配的两人呀。”疤脸自言自语道。
“好像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蒂姆也知情知趣地说到。
老法师干咳一声,干笑道:“虽然不合宜,但还是得打扰他们了。”
“不怕被雷劈吗帕德菲斯先生。”屈琪戏弄的声音有些沉闷,她刚闻到这里的臭味,立刻就放下了头盔的面罩。
“所以这事可不能由我去做,被人说倚老卖老就不好了。”帕德菲斯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弟子。
蒂姆在众人的目光中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我不行,我最讨厌煞风景的人了。”
“又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这是命令,知道什么是命令吗”帕德菲斯摆起老师的架子道。
“这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找我艾莉你去吧,你和城主大人的关系而且这事女性去做总比男性好吧。”
艾莉沉默地摇摇头,目光撇向那两人中的女性,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正是有关系的女性才糟糕呀。
“所以我们都不行。”疤脸的脸上浮现露骨的戏虐和遗憾,拍了拍法师学徒的肩膀,“勇敢地上吧,主人虽然有点儿小心眼,但也不是会因私废公的人。”
蒂姆孤军奋战,逐渐落入下风,却死抓住最后一根扭捏的稻草,死活不肯上前。
不过他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已经被修利文注意到了。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碧达夏雪也转过身来,从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一行人赶紧上前和两人汇合。
“大家都没事吧”修利文用审讯的目光打量着诸人,虽然没有听清楚,但他预感到自己正是刚才那场争执的核心。
不过所有人的表现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有不被揭穿的自信,只有在碧达夏雪的目光中才会找到一丝心虚。
“我们可不是玻璃做的。”疤脸不愧是刺客,灵活地转移了话题:“倒是那个黑暗的空间像玻璃一样说碎就碎了,主人您是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捅一捅就行。”修利文拍了拍腰间的细剑。
他的脸色已经从恶心和震惊中恢复了血色,适才阖上死者眼睛,触碰腐烂残渣的行为,似乎让男孩彻底融入了这个残忍血腥的环境。
他说得轻松自然,但是在其他没有亲眼见到的人感来,轻飘如同浮云,没有真实的重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经不起半点推敲。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姑且就听之任之吧。
“空间法术”老法师忽然开口问道。
“应该没错。”碧达夏雪平板无波地回答道。
她用脚挑开脚边的烂肉腐尸,让诸人看清了地板上的纹路,和他们曾经在黑暗洞窟外看到的魔法阵纹路十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法阵符语的一部分。”紧接着又用法杖指向自己的左侧,从她的位置可以绕过粗大的廊柱,看到一个通向下方幽深黑暗的阶梯入口:“如果我们继续走楼梯,大概会从那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