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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让我去看看他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让我去看看他”
杜雷只觉进了火炉里,烈焰腾腾,烤得他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好容易苏哲放开了方毅。
他一直不肯让任何人近前,包括他,他紧紧抱着方毅,他要带他回家去。没有人拦得住他,也没有人再敢拦他,他疯魔一样,力大无比,围阻他的人无不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他闯到路上,人人闪避。
他突然停住,被一个女人拦住。那是林曦的母亲“曦子在这儿,她快死了,还没死你顾不顾她”他发出困兽般的哀叫:“曦子曦子”
他才得以伸出手去,接过方毅。
结果他们为换什么衣服争来吵去,半个小时决定不下来。
他的痛苦化为愤怒,挥开一拨一拨的人,他冲到方正车前:“你儿子死了你管是不管你不管就让别人管你给句话”
梁卫国捂着鼻子赶上前,正要训斥,忽听车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哭嚎,垂死挣扎般,哀哀欲毙。他一抖,迈出的步子又收回。
田园慢慢竖起头,声音细若蚊蚁:“你是谁”
杜雷蹲下身,屈一条腿点在地上:“我和苏哲一样,都是他的兄弟”
田园模模糊糊的看着眼泪从他眼中滚出,她点点头,气若游丝:“你做主”又冲着梁卫国:“你们听他的。”
魂兮
林曦次日七点醒的,苏哲靠在她的小床上,抱着她,彻夜不眠。
秦怡从没如此六神无主过,临到天亮,才想起通知何燕兰。
何燕兰晴天霹雳一般,头不梳脸不洗,飞奔而来;进来看苏哲一张脸跟石膏似的,只眼睛血红,吓得她抖衣而立,泪如雨下。
林曦一醒,立时紧抱苏哲,哭得气塞声堵、肝肠寸断。
苏哲一直不落泪,仿佛就在等她,她一发声,他也跟着嚎啕大哭。哭得坐不住,两人东摇西晃,如海浪里颠簸的小船。
秦怡实在看不下去,叫林蔚天守着,拉何燕兰坐到客厅,硬撑着给她准备洗漱用品。
杜雷看时间差不多了,示意梁卫国按追悼程序进行,他慢慢挪到角落里,握拳捶地、以头触墙。
铺天的挽联、盖地的鲜花、小号码的车牌、衣冠楚楚的悼客又有什么用那个人回不来无数次,他凝望鲜花丛中的那个人,他觉得这是他的一出恶作剧,他喜欢捉弄人、吓唬人,他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他一定是装的,一眨眼他还能蹦起来。天下所有的人都能死,他不能死,他一直那么开心,那么潇洒,要什么有什么,天塌下来不皱眉头,这样的人,也会死还死得如此冤枉他怎么能甘心他怎么能相信
他看着一个个的人从眼前过,他的心鲜血淋漓。一个又一个,他送了多少个兄弟他想问:怎么不是我在这儿怎么都是我看着死亡忽念到静熙,她有他们的孩子了,他不孤单了,他的泪又冒出来:他都没满23岁他都没有结婚他都没有孩子
杜雷按压不住,低哭出声,越哭越悲,恨不能抛开一切,放声大嚎才好,正极力强忍,忽听一阵哭声由门口直传过来,震天憾地,惨不忍闻。他听着耳熟似的,忙起身去看,就见信水一身黑衣,捂着白手绢,一路逆行,跌跌歪歪的奔进来,待看到水晶棺,纵身一扑,捶胸顿足。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见状上前想拉她,被她连踢带踹,打得不敢近前。杜雷看着,正要过去,见一个男子随后跑上,他一眼认出是给他们烧过饭的陆远。他遂站着不动,让他去劝,无奈信水哭天抹地,趴在棺上死活不走,还要去掀棺盖,要方毅活过来。
杜雷看绕行的吊唁人群开始骚动,带着小白花的警察开始往这边挤,他忙大步过去,冲陆远点点头,两人各架住信水的一只胳膊,将她往休息室拖。信水挣扎不出,哭叫不止,声嘶力竭。
绍钥接过小白花,仔细别上,侧脸看绍韩并不戴,只拈在指间,眼睛盯着休息室,他也跟着看,但那里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着。此时吊唁的人已过去大半,偌大的厅显得有些空荡。绍钥看前面的人已出去颇远,忙跟绍韩一示意,自己抢步跟上。
梁卫国看是他们来了,忙往前迎,十分殷勤。
绍钥绕棺半圈,脸上有恻隐之色,随后走到方正田园夫妇面前,劝慰:“节哀顺便”再一回头,却见绍韩站到棺前端,眼睛直望棺内,半晌不移步。他莫名的发急,忙上前,低低道:“走吧”
绍韩又停片刻,抬手将小白花往棺上一丢,跟着一动嘴角。
绍钥看着,又急又忧,正想再叫走,忽见他的脸抬向门口。
林曦抱着一个青花的小坛子,由苏哲搂着,慢慢从外面进来。这两人都穿着古怪而优雅的白色衣裤,衣袂飘飘,没走的人一齐盯着看,好奇不已。
林曦凝望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身上精气一寸寸的抽离,她站不住,只能俯到棺上,脸对着他的脸,仔细看,好像不认识。
苏哲以为他还会放声痛哭,但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他一扭头,看见梁卫国,便略一抬手,给他看手上的衣物。
梁卫国有些发悚,不敢上前,忽一眼瞄到杜雷出来了,他忙低喊。
杜雷一见这两人,如临大敌,连赶带赶的急走,待到面前,看着两人形容打扮,喉头哽咽,不能发一声。
苏哲捧着一套衣服:“他最喜欢的,让他带走。”
林曦眼见着棺盖开了,她一下把手压进棺沿,慢慢移步,紧紧贴住棺身。
杜雷伸手想拽她,被苏哲屈臂撞开,他也跟着向前,俯身去看。
旁边的梁卫国大惊,看两人神态安静,心里略放,一边回头示意手下们慢慢靠近。
杜雷忙瞪他,冲他摇头,又朝后挥手。
林曦轻轻将手按在那只手上,那只灰白的手,冰凉僵硬,不再有记忆里的温暖;她弯下腰,把脸贴到上面,她可以温暖他。
杜雷想拦,伸不出手,不独是他,梁卫国等也是直直的看着,呆若木鸡。
苏哲将白衣放到方毅脸侧,仔细的理平,又俯下身,靠近他的耳朵,轻轻道:“我在曦子身边,你放心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我做你”
林曦一睁眼,她又回到水里,若明若暗的波光绕在她周围,她发足在湖底狂奔,大声呼唤一个名字――方毅方毅方毅方毅
他仍在那个旋涡里,头发水草一样飘浮;看着她跑近,他向她伸出手,“曦子曦子曦子曦子”他眼里闪着光,身体拉成一条直线。
她一寸一寸的够上去,指尖终于碰到他的指尖;她拼命奔跑,她要跨过那道水流,她要抓牢他的手,她要救他出来;但他们永远是指尖碰指尖,不能再贴近分毫。
他的脸显出奇异的焦虑和痛苦,他凝望着她,一声一声的念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