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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精力和能力重新投机一次,岁月的灯芯像是燃到了头,等油枯了,灯也就尽了。
朴泰秀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朴民俊,最恨的人,无疑就是马熙拉。本就身体透支严重,病情又在半个月内迅速恶化,可是朴泰秀到死,他身边都没有一个人。马熙拉再也没来见过他一次,而朴民俊,在朴泰秀离世当晚喝得烂醉如泥被警察从酒吧带走,此后,他像金贤静一样,再也没有从监狱出来。
错位的人生,都各自回到了轨道,悲的喜的,过去了,就成了风尘灰烟。朴泰秀死相很难看,双眼瞪着,似有未了之愿。没有人知道他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恐惧,可是这样一位也曾耀武扬威的会长却在死后连个戴孝的人都找不到。
半个月了,虽然案情已破,朴民俊被捕,可警方却没有在现场找到李文学留下的一丝痕迹。在俊安慰马熙拉兴许爸爸逃了出来,可是马熙拉仍然不肯说话,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总是痴痴地,木头似的。
朴家父子是否得到应有的报应,马熙拉已毫不在乎,在俊将整个朴氏集团顺利拿下,她也毫无感觉。她的心已经去了,随着那个人,一同去了。这世间万物,白云苍狗,任是谁,也不过是走一遭的过客。只是他先去了,在那开满彼岸花的路上,还像以前倚在樱花树下等她下课一样,约好了,就会不见不散。
夜,又深了,又是这样深不见底的墨色。马熙拉呆呆地坐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路灯出神。在俊在马熙拉身后偷偷抹去了泪水,悄悄掩门出去了。他已经习惯了母亲夜夜都坐在窗下,他知道,她是在等父亲,等父亲回家。
那个人,真的去了吗,再也见不到了吗。
马熙拉两眼无神,毫无意识地望着楼下的小路,那个身影,她像等了好几个世纪,可是,她等不来他。
她没有抱着他的遗像大哭,也没有攥住关于他的任何身外之物大喊,她只是安静地,一个人,把心里那个人,一遍又一遍,重温,反刍,像是,他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她是想他,爱他,恨他,怨他。他什么都忘了吧,就这样一个人走了。再一次,丢了她。
可是,她忘不了啊。她还记得,他们初见的样子,图书馆里,他捡起她落下的书签,还给她时,因为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而一再忐忑地道歉。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他认认真真地穿着不知从哪借来的西服,不合身的模样她笑言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还记得,他们开始计划着去台湾,去那个明珠一样美丽的岛屿,就算她是富家千金可以一掷万金,他却拼了命地打工攒钱为她安排行程。她还记得,她最爱茉莉花,他就天天跑到很远的地方采一束给她,第二年,还送了她满满一罐他亲手做的茉莉花茶。她还记得,他半夜三更站在自己家门口,在雨中求着母亲答应他们交往。她还记得,她家破产之后是他第一时间拥住她说“别怕,有我”。她还记得,他执拗地拉起她的手从别的女人面前走过。她还记得,满树林的萤火虫在他们身边飞舞,他带着她奋力狂奔在小路上。她还记得,他为了自己可以挡下尖刀,可以连命都舍她还记得,她什么都记得,可这千种万种情愫又与谁说。
或许曾经会记录成几行文字,或许过往总在梦中搁浅,可时间却是不会停的。新的时间覆盖了旧的时间,新的记忆埋葬了旧的记忆,但那些以为封存遗忘的东西,直到夜深思索细细咀嚼时,方才明白只要发生过的,就永远没有忘记一说。
窗前静静的,没有风吹动,马熙拉却像迷了眼。那一年,花开得不是最好,可是还好,她有了他。又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像专是为了他和她。可是这一年,花开得太迟,又落得太早,她再也找不到他。
眼中不知是不是泪水,湿湿的,快要溢出来。马熙拉恍恍惚惚的,他的眉宇就在眼前,她伸出手来,不哭,也不笑,只是伸手想去抚上他的脸。想亲口问问他: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李文学,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最后,连眼睛也看不清了。
他总是这样,只会戏弄她,这次,又是在玩捉迷藏么,可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李文学,怎么能这么幼稚。
不是说再也不分开了,不是说要娶她的,不是说会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么。他向来说话算话,这次凭什么要食言呢她不答应,他怎么能反悔呢
马熙拉望着那条被路灯照得昏黄的小路,一夜,又一夜,总是没有他的身影,他,是忘记回家的路了吧,是迷路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摸着自己的心口,马熙拉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她不会疼了,再也不会了,让她疼的那个人,再也不在了。
李文学,那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一个人,没有她,要独自怎么过呢。说好了的,她要监督他每天按时吃饭,领带的颜色也要她亲自挑才行,她会在家做好饭菜一直等着他下班回来端上一杯热茶,她还要陪他参加出版社年会让所有人都喊她李夫人,她也会给他乖乖抱着再也不推开了。还有,不是还要喝鸭汤、鹅汤、乌龟汤吗,不是要天天换着花样的吃吗,不是要天天亲一下她才行吗,不是还有许多个来日方长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她都记得啊。
那个人,还在她耳边悄悄地说过:熙拉,我要给你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她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无论钻戒好不好看,她准一口应下,可是现在,她的新郎去哪了。
李文学,骗子,混蛋,无耻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自己到处风流快活了
李文学,为什么不回家,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她不允许他不回家,她,要去找他,要亲自找他。
、绵延
迷迷糊糊又是未眠之夜,天光大亮一早送在俊出门时,马熙拉突然拽住了儿子,在俊惊讶母亲这“反常”的举动,马熙拉只道了句“照顾好自己”便再无多话。
只想着母亲是在渐渐走出父亲死去的阴霾,在俊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抱了抱母亲,又说了句“放心”才跨门离去。
一切都是照旧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晚秋的空气灌进窗口,把房间仅存的温度都一扫而空。马熙拉坐在窗下,将提早写好的一封信展平压好,着了黑色的大衣,驾车向城市的最北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