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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沪阳侯府乱棍之下带了回府,那时奴婢就发誓,此生身体发肤皆为娘娘所有。娘娘离宫,若是不肯带上晓风,晓风便以当年娘娘所赐的这根簪子尽了忠,也算全了主仆一场情分。”
说着,那根簪子当真就往她自己心坎上扎去。那簪子是她及笄的时候我送的,足有五六寸长,这举动把我吓了一大跳,慌忙扑上去制止。
“你疯了”
“我没有疯”她哭着匍伏在我脚下,“我们在一起十年,你不嫌弃我卑贱,拿我当姐妹,我不知多感激。可你现在不要我,我便已没有心思活在这世上。那天夜里长信宫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但是未央宫的人赶来保证娘娘绝对安全无妨,我们才没有赶过去。后来皇上抱着你急匆匆回宫,急得跟什么一样,他说你是急火攻心昏了过去,让我们尽量瞒着你当天夜里的事。我想着皇上往日待你的好,断不会有差错的,姑且就听了哪知道你如此在意。我若知道你们之间竟变成这般光景,便是撑死也不敢帮他的”
我心里酸楚,搂了她肩膀道:“我哪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带你好啦好啦,你要是真想跟我走,我带你便是只不过从现在起,很多事情我们就得开始准备了你得帮我”
“我不帮你帮谁”她抹了把眼泪,边哭边笑,又没好气地瞪我。
086 刀殂下的鱼肉
我们比肩到达长信宫,门口早有宫人们高声传报。我站在廊下回首看向四周,只见依旧红墙碧瓦贵气盎然,并没有丝毫萧杀之气。晓风扶着我手臂看了看我,目光里有我能领会得到的意思,我笑了笑,平静地随引路的太监进了大殿。
引路的并不是羊怀礼,而是在长信宫服侍多年的另一个老太监,叫做于恩。直到此刻我才想起羊怀礼的下场来,这会儿也不知他还有命没命。而殿里的原貌保持得如此完整,我想刘彻既然有本事扫平叛乱,那么也肯定有本事粉饰太平,羊怀礼想要留下命来只怕已十分艰难。
帘栊下宫女们听见传报,都纷纷迎过来跪下。我径直看向平日老太后的坐席处,这时空无一人。
“太皇太后呢”我扭头问。
于恩道:“回娘娘,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没说完,这老头儿就哽咽起来,一双泛灰的浊眼望着我,里头有无限含义。我皱了眉:“她老人家怎么了”说完,我也不等他回话,自顾自撩开帘子就进了内殿。
不像我担心的那样,其实内殿里是派还算安好的光景,花团锦簇的床榻上,老太后半靠着榻栏坐在被子里,那天夜里我曾经跪着坦白过曹寿死因的地方,刘姈正端着瓷碗乖巧温顺地举勺喂药。
“是阿娇来了吗”
老太后目光空洞望着前方,缓缓开了口,那张仍然捕捉得到年轻时靓丽容颜的苍白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急步走过去。口里喊:“老太后阿娇来迟,老太后您可还好”目光又仔仔细细打量她浑身上下。直到并没觉出什么异样才渐渐安定。
“皇嫂。”
刘姈转过脸,带着两分浅浅的笑意望着我。我很不客气地皱了眉。移目看向别处。因王太后之故,现如今我对她所出的这一堆公主们全无好印象,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针对刘娉的话,那么此时,刘姈在我眼里,即使温柔似水落落大方,也令我觉得有如蛇蝎,已经连客套都已无法做到。
“刘姈先下去,让皇后来侍侯。”
老太后抬起右手挥了挥。刘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但终于只能点头称是,将碗递过来。
我让晓风接了,然后依旧木无表情一言不发。
我有时也会觉得我这样的性子实在太可恶了些,但当想到她有那么个母亲在侧,心里又实在妥帖不起来。
殿门处珠帘哗啦作响,袅袅娜娜几道人影穿过帘栊渐渐走远。我收回目光坐在榻沿,正要接过碗,晓风却顺势向老太后倾了倾身子。口里笑道:“老太后,皇后娘娘今儿一早才醒,因惦记着老太后的身子,急巴巴地赶过来。到如今竟是还没用过膳食的,回头若是累着娘娘了老太后心里还怪难受,依奴婢之见。倒不如让奴婢来侍侯了这回汤药可好”
老太后这时才微微一扬唇角,道:“你们这些丫头。一张小嘴甜得跟涂了蜜似的。也罢,你们娘娘倒底是没白疼你。有这份忠心护主的心思,我又何曾有个不依的只不过”说着,她朝晓风伸出手,将那大半满的药碗接在手里,默然了半刻,便将那碗咚地砸在地上
“老太后”
我吓得跳起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赶紧提着裙子跪下:“老太后息怒”
然而她呵呵呵地笑起,完全不像是发怒的样子,这倒又使我诧异地抬起头来。
“你起来”
我不敢起。她倏地把身子坐直,守在帘栊下的于恩慌忙上前将她扶住,含泪道:“太皇太后,您保重圣躯呀”她一把推开他,两手撑着床板,两只眼虽然看不见,却睁得如正常人般炯炯有神。胸脯起伏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后,她苍白的两颊的也变得潮红起来,她转向面向我:“你们一定认为我发疯了,是么”
我望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哪里还能应话
“我窦漪房八岁入宫,今年已届七十,在大汉宫闱之间已辗转度过六十余年,其间明争暗斗,兴衰荣辱,什么样的波折没有经受过想不到如今到死,竟被那等奸佞小人得了逞实在是可笑至极可叹之极可悲至极”
“老太后”
我又开始发抖了。在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窦老太后几乎是以嘶喊的力道喊将出来的,这病中的瘦小老太太,在这一刻似乎再次拥有了令人不可轻视的力量,要将她这一生的沧桑铭刻在这同样沧桑的长信宫内。
“太皇太后求您保重圣体”
于恩及另两名年老嬷嬷哽咽着在榻下跪下,个个面有凄色,与老太后面上不正常的潮红衬在一起,显得那般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