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92(1 / 2)
胳膊转一圈。但我未想到,这一去,却未曾如怀淑所言‘不会出什么变故’,而是出了我们都始料未及的变故。
---过了几日,怀淑带着从雪晴馆里取回的锦盒来接我,我们又一次循着原路去了清泉山庄。林清泉果然守信,甫跟门房提了提《溧阳日落图》,他们立即便如待贵宾将我们迎了进去。
林清泉亲自接待了我们,虽是温儒相待,客气跟我说话,但眼睛一直紧盯我手中的绿绸面锦盒,透出如饿狼觅食般莹亮的光。
等到寒暄得差不多了,我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将锦盒端出来,笑道:“日落图在此,庄主是否需要验货?”
林清泉二话不说忙令随侍仆从上前来接过,雪松蓝甸的卷轴被急切地展开,林清泉的目光一寸寸从画轴顶移到底部,禁不住滋滋赞叹:“妙哉,难怪当年沈檀非要将画攥在手心里不肯给我看,若是我见到了,倾尽全力跟他拼了也得将画夺过来。”
他沉醉在画轴中,仆从依令将舅母的画像拿过来,我展开看了一眼,只觉眉目温婉,轮廓柔和,依稀就如当年舅母重生在眼前。
眼睛一阵酸涩,强忍着没有落泪。怀淑自我手中将画拿了过去,亦是满面感怀凄怆,缓缓将画轴卷起,放入我们拿来的那方锦盒里。
那厢林清泉已从日落图中走了出来,吩咐下人添了盏新茶,问道:“两位公子竟能拿到这幅画,可是跟先吴越侯有什么交情么?”
我与怀淑对视了一眼,他含笑道:“并没有荣幸能与先吴越侯相交,不过是跟当今的这位吴越侯有些来往罢了。”
林清泉了然:“也是,沈檀的弟弟承继了他的爵位,自然也承继了他的藏品。”顿了顿,叹道:“说来也可惜,先吴越侯当年是何等风光霁月的才子,出身显贵,才华横溢又深受尹相器重,有着大好的前程。即便后来尹氏没落,他也是京中的一品侯,皇后的父亲,门庭煊赫,莫有能与之相比的。可到后来却死得那么不明不白,至今仍没抓到凶手,当真令人唏嘘。”
我的视线犹如蒙在了雾里,眼前渐渐模糊,察觉到林清泉古怪的目光忙若无其事般地抹了抹眼睛,端起一抹自然舒隽的笑颜。
怀淑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冲着林清泉道:“在下二人初来洛州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无处可去,不知能否在府中叨扰一两日?”
林清泉有些为难,但抚着手下的日落图,还是勉强道:“我让下人在后院为二位收拾出厢房,只是今夜需得待在自己房里,不要出来……”
怀淑诧异地问:“这是为何?”
林清泉犹豫再三,似是有难言之隐,含糊道:“因今夜有贵客来访,实在不便相陪,请二位见谅。”
我心想,那日萧晠来访也不过是抛下满屋宾客去招待,怎么今日吞吞吐吐看上去更加紧张,难不成这洛州地界还有比萧晠更尊贵的客人吗?
……心头蓦然一滞,我有几分猜测、几分笃定地去看怀淑,他亦在看我,清润温儒的面上有些许苦笑,仿若有阴云绕顶,冲着林清泉道:“既是如此,我们定当遵从府上规矩,绝不给庄主添乱。”
---清泉山庄的伙食比芷萝山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守着一桌珍馐佳酿却无胃口下咽。
怀淑抚着额头,叹道:“前些日子圣驾已抵洛州,没想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110章
我站在窗前端看外面景致,天气初肃,翠峰如簇,寒烟霭霏漫过丛林,将精致院落映衬得多了些许神秘孤杳之感。
心中灵机一动:“今日这样大的阵仗,人肯定都涌到前堂去了,不如趁着这个时机,探一探这清泉山庄的后院?”
怀淑将手从额前拿下来,坐直了身子,幽思沉定地看我。
“若是这林庄主真跟当年贩卖私铁利器一案有关,而最近又出了康王谋反用了旧物的事情,那这山庄里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见吧?”
怀淑垂下眼睫,作沉思状,好半天才抬头看我:“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我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将旧年日志整理出来又在上面添了新标注,定然是他发现了什么,且发现的事情是和林清泉直接相关的。说不定他的死也与这些事情或多或少有关系……”愈说到最后,我愈觉得或许是父亲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们,才让我们进了这清泉山庄。
听我这样说,怀淑的神色陡然宁肃了起来,“若真是这样,探一探也是应该。只是……”他沉敛了眉目,严肃看我:“你要老实待在厢房里,我自己去探。”
我本能想反对,但考虑到自己并无武艺傍身,跟随怀淑无法襄助他反倒会添乱,唯有诺诺地答应了。
谁知怀淑这一探竟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未归。我独自在厢房中坐卧不安,想出去找一找,又怕他正走到关键一步这样出去打草惊蛇反害了他。
心中焦虑万分,伸手撩了撩灯烛上的火光,在墙上映出了明暗相接的驳影。门吱呦一声被推开,我晃然回身,见怀淑抚着胸口艰难蹒跚地跌进来,走到灯火稍明处,才发觉那清水般流畅浅淡的缁衣上沾染了淋淋血渍,有一大块深极发乌凝在上面,周围洋洋洒洒扑缀着血珠,像是被人迎面浇灌上的。
我大惊,忙去扶他,见他苍白的面上冒着冷汗,孱弱无力地说:“我们得快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出什么事了?”我边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边搀扶住他几欲倾倒的身体。
怀淑低声道:“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
他引着路往后苑小角门去,果然走了没多久就听见院落内掀起一阵喧沸鼎嚣的吵嚷声,渐渐逼近,有破开门扉的声音,继而大叫:“堵住后门前门,莫要让他们跑了!”我们趁着乱忙从后门跑了出来。
夜间已至宵禁的时辰,长街之上杳无人烟,唯有几许灯火从临街衢的屋舍中透出来,勉强照着前路。
我们要尽快赶回芷萝山让红缨为怀淑治伤,又要躲避巡街的官兵,四处摇晃,走得极不安稳,怀淑终于撑不住,坐倒在临街的巷口处,肩膀微微颤抖,气息微弱,看上去伤得极重。
我朝他胸口摸了摸,借着微弱的光芒见到手中沾了大片鲜血,黏稠温热,还带着他身上清淡微苦的檀香。
“怀淑哥哥……”我心中一急,想将他扶起来,可看着他的伤处又不忍,进退两难,悔愧万分,再开口时已带了哽咽:“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