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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
姜子商察觉父亲的不寻常,猜测道:“沈意清?他凭什么啊,他跟康王又没有交情。”
我脑中飞过一道灵光,将视线收回来,垂眸沉思,意清自然不会,可有人会。
会是他吗?似乎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萧衍默不作声地往屏风这边看了一眼,冷淡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朕自有应对。”
我揽过曳地的臂袖,忙穿过内廊回寝殿去。
萧衍几乎是跟着我的脚步回来的,些许疏落地问:“你都听到了?”
默然点头。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紧盯着我的眼睛,问:“孝钰,你跟我说实话,你有见过他吗?”
我毫不躲避他的目光,尽量平静地回:“没有。”
他眸中带着一根锐利的钩刺,蕴着精光闪烁,极仔细地观察我的神色,看向我的眼底。
我沉默以对,他蓦然松开我的手,转身看向窗外,淡然道:“他不该来,对不对?我们已经成了亲,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是他的弟媳,他不该再对你有任何肖想。他与我之间的恩怨,始终是该我们自己了的。”
从背后抱住他,将面颊贴在他的脊背上,温凉的丝绸触感浸入肌肤,“衍,我的心中只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将来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改的。”
“如果当初没有尹氏叛乱,和你成亲的人是他,那么现在你对我说的话也会对他说罢……”他的肩膀微颤,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跟我说出心底话。
我一愣,贴着他的衣衫轻声笑了出来。
萧衍回过身,紧绷着脸垂眸看我,僵硬地问:“你笑什么?”
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原先我一直有些捉摸不透衍,为何对着我时总是阴晴不定的,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我摸着他的脸,故作深沉地问:“你真得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可以随意被替代的吗?如果没有尹氏叛乱,和你成亲的人是紫苏,那你也会像对我一样去对紫苏吗?”
他的身后天光依澜,清澈如许撒到他的肩膀上,映衬出俊美无双的面容,些微的愣怔,而后摇了摇头。
我握着他的手,认真道:“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我曾经有可能会嫁给别人,而你有可能会娶别人,有些东西也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你迁怒于我是不公平的。”
他被我说的一阵迷蒙,像是陷入重重深雾中,不能轻易想通。说来也奇怪,似乎他能轻易理顺明晓的东西我总是理解不了,而我能轻易想通的东西他又总是纠结。
我们两个就像是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画作,一个南辕,一个北辙。
蓦然,萧衍望着我道:“孝钰,你把我弄糊涂了,本来我觉得你天天都在我身边,是不会有机会见到他的。但……你又一反常态跟我说了这么多话,好像故意要在我面前撇清自己似得,难道你是在骗我?你其实早就见过他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即便有片刻的迷茫,也改变不了狡诈的本质。
我叹道:“衍,我每日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别说见了什么人,就是吃了什么东西,喝了多少药都瞒不过你,怎么去偷偷见一个大活人。”
第96章
窗外青亭盖盖,翠叶吹凉,有微风顺着敞开的轩窗吹进来,掀动了薄衫衣角随着清扬。
萧衍沉默了一瞬,才说:“是我多心了,一旦牵扯到他,总是有些风声鹤唳。”
我的手缩在广袖间悄然握到了一起,想要宽慰他几句,却又觉言语甚是单薄乏力,怕也起不了多大效用。
便也只有缄然陪他站一会儿。
---自康王被押解进京后,便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虽然出了萧景沐被救走的事情,但姜弥和萧衍都有心隐瞒,所以并未掀起多大风浪。
凤阁很快出了关于对康王议罪的奏疏,呈送到萧衍的桌上,他提笔点朱砂很快做了批复,但将批复好的奏折再放回案牍上时,视线空茫茫地紧盯着那方奏折,许久都未移开。
我给他添了一杯热茶,又将烛火拨得亮一些,见他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便去握他的手,低声问:“衍,你怎么了?”
他依旧盯着奏折,喟叹道:“朱笔御批,回呈凤阁,我只写了‘准奏’二字,便能要了二哥的命,我们身上本流着同样的血,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在我的印象里,他已许久没有叫萧晔‘二哥’了。当上太子,各自劈府,见了面至多也只是一句‘康王兄’,礼数周到,却又透着疏离。走到最后这一步,尘埃落定,他再也威胁不到萧衍什么了,才想起这旧时的称谓。胜者对于败者总是有着天生的怜悯,特别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这只能怪萧晔自己。”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只有想法让萧衍心里好受一点:“谁让他犯了糊涂去谋反,天下伦理规统,莫不可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从兴兵那一天开始他就该想到有今天。”
烛台上蜡烛烧得荜拨乱响,投落到强壁上纷繁的暗影。萧衍将朱笔搭在砚台上,有些寥落,却又醒澈地说:“你说的对,成者为王,自己败了也怪不到旁人身上。”
他的话里含了一丝刻意,毫无隐藏地透出来,像是故意要让我捕捉到。我便只当没听出来,如常地站在他身侧,默然陪伴着他。
萧衍也不作声,又掀开另一封奏折看,是齐王萧晠请罪的折子,还是老一套,说自己失察,致使康王旧部从洛州叛逃到赣州,险些酿成大祸,望萧衍降他的王衔。
他将奏折合上扔到一边,有些好笑道:“从萧晔被押送进京,晠弟上了不下十封奏折,言辞恳切,乞求我责罚他,这事本来也怪不到他头上,若说有错也是朕当初贸然让他们换封地,欠了些思虑,朝中也并没有攻讦他的声音,何苦这么谨小慎微。”
我思忖了片刻,说:“不如顺了他的意思吧,降为郡王,封地减半,这样齐王会安心一点。”
萧衍回身看了我一眼,将那封被他扔出去的奏折又捡了回来,捏在手里晃了晃,苦涩道:“我怎会不知,他是怕我。”
我能体会他心中的怅然凄落,即便是再强硬的人,也不希望亲情短缺,亲人离散。可,我也真是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只好说:“你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君王,怕你是应该的。”
萧衍提笔沾了一点朱砂,将奏折掀开,了了数笔,放在烛火下烘干了便又合上。他感慨道:“成为君王是想让众人惧怕,不敢造次的,可当所有人真得都怕了我,这其中的孤寂寒凉也只有自己来尝了。”他似是想起什么,回身看我:“孝钰,你也怕我吗?”
我愣了愣,摇头:“我怎么会怕衍,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的衍,而只是皇帝陛下,那么我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揽住我的腰,“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