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43(1 / 2)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沉默了许久,他冲我道:“你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等孩子生出来我陪你去看他们。”
我点头,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复又闭上了眼睛。太医曾说过,这几日我得注意休息,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光不好,为了孩子,我不能胡思乱想了,我得保重我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一个月,我一定要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这样想着,日子便觉得没那么难捱了。只要生下了孩子,昭阳殿那风声鹤唳的禁卫便能解除,我可以去到外面,想见谁就见谁,再也不必躲在这囚笼里没日没夜地胡乱揣测。
我更加听话地去喝那些苦的直往舌根蹿的药汤,守着我的太医也都是太医院里老资历的,他们除了请脉问诊,现在也会说些宽慰我的话,告诉我孩子很康健,只要在忍上几天,必定能安稳生下来。
他们说这话时,嬿好守在一边,痴痴傻傻地对着太医发愣,我仔细一看她也不是对着太医,目光涣散好似在走神,再仔细看看,眼睛都红肿了起来,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等太医走了,我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怎么好像哭过了?”
嬿好怔了怔,使劲儿地低了低头,闷生生地说:“是,孟姑欺负我了,姑娘得给我做主。”
正在往羊脂白玉花瓶里插芙蓉枝的孟姑闻言,像是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嬿好,看了几眼立马换了一副厉色,道:“我不过说了你几句,娘娘马上要生产了,你就别往外跑了,你怎么就上了心,还哭上了,我以后不说你了还不成吗?”
嬿好撇了撇嘴,似是要哭,但又忍了回去,“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成吗?又不是我想哭,就是忍不住……”
我想安慰安慰嬿好,但考虑孟姑又是萧衍放在我身边的人,不好偏袒的太过,只得公允地说:“孟姑是昭阳殿管事,她说你两句也说得着。都怪我平时把你惯坏了,竟打不得骂不得了。”
嬿好吸了吸鼻子,脸颊鼓鼓的煞是可爱,“姑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这么娇气了,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
我闻言深吸了口气,冲她笑道:“我哪会跟你生气。”又看了看孟姑,“你们像我的家人一样,我怎么舍得跟你们生气。”
这下孟姑的眼也红了,她握着芙蓉枝半晌没动,婀娜的身姿颤了颤,费了好大劲才憋出来一句话:“奴婢只盼望着娘娘尽早生下皇子,别的事都不要紧。”
我诧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嬿好,呢喃:“你们好生奇怪,莫非是我要生了,人也跟着呆傻了,看谁都不对劲儿……”
夜间我想将这件事跟萧衍说来着,但又怕他背着我责罚她们,就咽了回去。趁着肚子里孩子闹腾的正厉害,我半倚靠在床榻上看守着案桌奋笔疾书批阅奏折的萧衍,幽幽地说:“看着你,我好像看见了这孩子的未来。我去看他时,他就这么埋头在一摞奏折里,跟我说‘娘,夜深了,孩儿还有奏折要批,你看够了就回去吧。’”萧衍背对着我笑得脊背直颤抖,“你这是咒我呢,若要轮到他批奏折,多半我是不行了。”
我捂了捂嘴,笑意盈盈地说:“夫君,你夫人我最近脑子不太够用了,总说错话,你请见谅。”
萧衍想都没想,随口而出:“你脑子什么时候够用过?”
我随手拿起软枕朝他后背扔去,扔完了悠闲地往后一躺,“陛下,请恕罪。臣妾现在不光脑子不够用,连脾气都不大好呢。”
萧衍终于将手中毫笔放下,转身捡起了软枕拍了拍上面的浮尘给我放回来,侧身搂着我笑道:“你说这孩子生出来得是什么性子,是像你还是像我,咱两这样天差地别的性子,怕是不好随呢。”
第56章
我靠在他怀里想了想,说:“若是个男孩,还是像你吧,偌大的宫闱里,也不至于被人算计了去。”
“不要太像我,有一点点像你也是好的。”萧衍闭了眼,唇角潋滟起一个宠溺温和的笑:“他一定不会是我这样的性子,因我会爱他,信他,在他幼小微弱时保护他,所以他定然会在平安顺遂中长大。”
我抱着他的胳膊,一时有些心酸,但又不想太煽情惹他追忆往昔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便夸张了声调说:“然后他长大了,遇见一个小狐狸精,就把你这老父亲一脚蹬了,只专心跟自己的小娇妻过日子,瞧你心里难受不难受。”
萧衍笑出了声,“所以比起他,我得更爱你,在他跟前与自己妻子恩爱十多年,就算到时他真找了个狐狸精回来气我,我也并不亏。”
我闭上眼睛想象了一番,忍不住大笑。我们两靠在一块儿笑了一会儿,萧衍渐渐息了声,似是有些疲乏地对我说:“孝钰,你要记得今天,我们对未来是有期盼的,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可以怪我,但一定不要离开我。”
他这转变犹如从花间隔雾到青苔深院,乍喜乍悲,颇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有些忐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衍,你可有事瞒着我吗?”
萧衍垂眸看了我一会儿,勾起唇角:“我没有背着你纳妃,也没有在自己寝殿里藏女人……”他的语调深敛,故作了一丝调侃,显得僵硬至极。在我印象里他是会做戏的人,可为何在我面前的表演这般拙劣浅显,让我一眼就看穿了。
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知该怎么办了,问萧衍他又不会告诉我,问别人又不敢告诉我,只得这样忐忑着,忍着,等到该水落石出时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可,我没等到该知道的那一天,真相提前跑到了我的面前。
太极殿是历朝天子理政上朝的正殿,恢宏睦肃,极具威严。但就在这里,却出了一件足可轰动史书工笔的事情。
文渊阁大学士连殊年近六旬,是先帝跟前的股肱重臣。据说当年父亲入京考科举时,他便是阅卷人,从众多卷子中一眼挑中了父亲的卷子,认为文章颇具根骨,清正高洁,其人也应如此。才上禀皇帝点了父亲为状元。
父亲赋闲的那几年,他时常去吴越侯府与父亲小酌,品评天下奇事要闻,与父亲称的上是忘年之交。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清直老臣,被姜弥安上了勾结藩王,谤议天子的罪名。缘由便是从英王府中搜出了两人私信,其中可能有一两句涉及朝政,有些不忿的言论。被姜弥搜整了出来,大作文章。当着萧衍的面儿,伙同党羽,在太极殿上硬要将他当场免职,下狱议罪。
连殊不甘受辱,竟一头撞上了太极殿的穹柱。在撞柱前,他曾大喊:“天道暗昧,奸佞当朝,蛊惑天子,残害忠良。其桑何可解,何可解,唯有怀淑殿下。”
据传当场血流不止,倒地身亡。
昭阳殿与太极殿离得并不远,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传到了这边。大家议论纷纷,多是什么‘其桑何可解,唯有怀淑殿下。’前半句虽听不懂,但后半句的意思多明显,意为感念追忆怀淑殿下,足可见对当朝天子失望透顶。
可,他们听不懂,我却能听懂。
其桑何可解,那方盒子上的锁便是桑叶锁。难道连殊这样喊,是在提醒些什么吗?
唯有怀淑殿下。难道说存放遗诏的盒子只有怀淑才能打开。
见我露出了些邈远之思,孟姑和嬿好对视了一眼,忙起身去驱赶聚在殿前窃窃私语的内侍宫女,两人刚出去,便被人缠上了,似是说了些什么要紧的事,各自随人往偏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