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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这些周折跟你磨嘴皮子,直接令官兵将你和你爹锁拿了下牢,不怕有什么审问不出来得。可若是那样,街坊四邻得看着,传出去,你们家这买卖怕是不好做了。本官不愿砸人饭碗,你可别不知好歹。”
薛小姐抹了抹眼泪,嘤咛着:“不是小女子不愿意说,只是大人问的这样东西牵扯了一些旁的事,若全说了出来只怕我们家这买卖也同样是做不下去了。”
男子闻言,稍一思忖,含笑着说:“你只管将本官问的都说出来,至于牵扯到什么旁得,本官头顶上就顶着那么一件差事,懒得多管闲事。”
薛小姐犹豫了一会儿,反复抬眼觑看男子,手捏着锦帕用了用力,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道:“大人拿来的青玉簪确实是小店卖出去得,来买簪子的人与家父有多年生意往来,时常向家父出手一些……”薛小姐忌惮地看了男子一眼,压低了声音:“一些来历不正当的物件,成色好,价钱低,家父就贪这些便宜,我劝过他好些次他都不听。”
男子缄默了片刻,微垂着脑袋似是在思索些什么,他问:“你可知那人叫什么?从哪里来?他每次出手的东西可有详细记载?”
薛小姐摇了摇头:“每次他来都是爹单独招待得,我隐约听爹叫过他叶老板……至于叫什么,从哪来,我是真不知道。不过……”薛小姐低头琢磨了一番,道:“那些东西总要出手,我另做了本账册……”
男子将抵在墙上的胳膊拿下来,后退了几步,姿态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倒有了几分商量的语气:“薛小姐,这案子如何重要方才在店里我已说过了。本官不愿声张,你也不愿让别人知道,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你将那本账册悄悄地拿出来交给本官,我保证再不为难你。”
薛小姐心有顾忌,犹豫着说:“可……大人如何保证?”
男子挺起胸膛,气势如虹:“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岂会言而无信?再者说,你们只是寻常商家,本官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你们又有什么意思?”
薛小姐点了点头,警觉地环顾四周,意清眼疾手快地将我和意初从巷口拖至一旁,抵在墙根下,避开了里面人的视线。
“那账册我随身带着”,衣袖摩挲窸窣的声音,薛小姐将一本蓝底账册交到那人手里,不放心地问了句:“大人,您当真不会再为难我们小店?”
男子将账册匆匆翻动了一遍,大马金刀地摆了摆手,“本官唬你作甚?你悄悄地回去,将嘴闭严实了,若多嘴多舌惹祸上身,那本官可管不着了。”
薛小姐忙应是,谨慎地环顾了一番,才捏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巷子里溜了。
我摸着墙根上砌着的粗粝砂石,心中暗想,看样子这男子应是大理寺官员,颇有些机敏才智,了了几句话便将东西套了出来。
身后有人走近,仔细地往我们这边瞧了瞧,立马肃正了神色,躬身道:“沈少卿。”
我仔细一看,足有四五个壮年男子,腰间别着长刀,虽然穿着便服,但端看气度与走路的姿态,不出意外是官府中人。
果然,意清摆了摆手,问道:“你们到这儿来办案?”
为首的男子颔首,应道:“我们随宋寺正来查骊山闹鬼一事,那个数月前被溺死的内侍遗留下些物件,宋寺正挑出些可疑的。”
正说着,先前说话的男子从巷子里走出来,见官兵在巷口围成了圈,面露不虞正好像要张口训斥,一转身堪堪将视线撞上了意清。
严厉的神色自他脸上瞬间消散,一抹极灿烂的笑浮上来,一整套神情变幻极其自然水到渠成,全然看不出丝毫粉饰僵硬的痕迹。
“少卿,您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意清低头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尴尬,看了来人一眼,侧身向我和意初道:“这位是大理寺寺正,也是今科三甲头名宋灵均。”
第21章 子商
那美名远播,传言人如冠玉的今科魁首,宋灵均。
方才不知他身份,只是浮掠地扫过一眼,现下不禁要盯着他细细观察。两片柳叶眉弯似上弦月,细致而浓密。一双眼睛黑如曜石,透出清莹灵动的光彩。他一袭衫裙磊落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明珠在侧,淑质天成,令容脱俗。
意初拿胳膊肘轻轻地拐了我一下,悄声道:“姐,你莫要再盯着人家看了,虽说这小白脸有几分姿色,可我瞧着比起我姐夫太子殿下还差了那么几分。按理说你见惯了人间绝色,不该眼皮子这么浅啊。”
我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手藏在袍袖里狠狠地掐了他的胳膊。意初嗷鸣一声如栖息在枯枝上的鸟雀被冷箭擦肩而过,就差一双抖落着高飞的翅膀。
宋灵均朝我和意初拱手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他将揣在怀里的账册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意清,道:“下官在被溺死的内侍房里发现了一根青玉簪,簪尾篆刻着长安薛记的字样,因此一路查过来,据薛小姐所说有人在数月前从薛记买了这根青玉簪,此人……据下官推测,身份颇有些可疑。”
我们方才躲在墙角,已将事情听了个大概。时常向当铺兜售些来历不明的名贵之物,且低于市价只求脱手,十有八九干得是梁上君子的勾当。
意清果然凝重了神色,当街翻起了账页,边翻边问:“方才听宋寺正说起,好像不愿让人知道你来这里办过案?”
宋灵均一愣,重又打量我们,见我们当街口而站,又拿目光踱量了一番到巷口的距离,大约已料想到我们刚才站在这里将他与薛小姐的对话听了个大概。遂低声笑了笑,表面的圆滑下藏了几分审慎:“下官以为此案惊动圣上,必不宜声张,且案子办到哪里,掌握了什么证据只需心中有数即可,若是嚷得人尽皆知岂不是将自己的底细先交代了出去。”
几句话,令我对宋灵均重又高看几分,他不仅机敏,还心思透彻。
意清一贯温润儒雅的面上也难得流露出赞许之色,只是未言语。他慢悠悠地翻动账册,目光在账面上快速流动,突然停在了一处,手指抵住册页,许久未动。他指向几行字,我在他身旁看过去,上面以小楷写着‘貔犰玛瑙’。我疑道:“怎么了?”意清思忖着说:“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东西的记载,就在不久前……可我……”他未说完,身旁意初已指着街对过大声道:“那不是姜子商吗?”
众人皆回身望向他指的方向,意清不动声色地将账册卷起收拢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