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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如此,他当初又怎会轻易答应磨延啜托付族民的请求回纥若胜,自然是结下了一个善缘;回纥若败,对他来说平添上万子民,不计其数的牛羊马匹。而且,他算准了杜士仪绝对不会对黠戛斯出兵
黠戛斯这样的极北之地,即便安北牙帐城全都是蕃兵,也很难打
所以,俱力贫贺中说出刚刚那些话,正是想趁机试探一下杜士仪的态度,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强硬的回答。正当他暗自心惊,考虑该如何引开这个话题的时候,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杜士仪,我和你拼了”
俱力贫贺中骇然回头,见自己的随从亲兵中,一个大汉陡然之间拔刀出鞘冲上前来,他顿时大为后悔,慌忙连声喝止。可是,那人双目血红,面色愤怒,而因为他身处前列,身边同伴措手不及,竟眼睁睁看着他冲上前来。眼见此人距离杜士仪身前不过数步远,举刀下劈势头凌厉,就在这紧要关头,杜士仪身后一个青年敏捷地窜了出来挡在主帅身前,拔刀斜挑,巧妙地将对方手中兵器架住之后,却是整个人猫身撞入了对方怀中。
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别人甚至看不清两人之间的交手,胜负已然奠定。随着一把刀稳稳当当架在了那个大汉的脖子上,杜士仪身后亲兵全数上前护持,俱力贫贺中不禁退后了几步,眼见四周围全都是自己人,他方才立刻解释道:“杜大帅,是我不察,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回纥遗民混了进来,我绝没有任何恶意”
俱力贫贺中话虽如此说,然而,让他紧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仿佛是打他的脸似的,自己的亲兵倏忽间爆发出了一阵骚乱,须臾就有更多的人朝着杜士仪冲杀了上去。那一刻,纵使他再迟钝,也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自己确实精挑细选了一些回纥人作为亲兵,但总数有限,此次带出来的人中,混进一个两个对杜士仪心怀恨意的人是可能的,可混进十多个,这就绝对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了那一刻,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和骨力裴罗以及磨延啜父子打交道的情景。
是他贪心不足,被回纥人算计了
事已至此,俱力贫贺中已经顾不得自己本来打算和杜士仪商谈的各种条件,按照他自己这些年来作为黠戛斯之主和各部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绝不会认为闹得眼下刀兵相见之后,杜士仪还会放过自己。哪怕大唐今后很可能会报复,可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一面在心腹亲卫的保护下往后撤,一面用突厥语大声喝令道:“不要管那么多了,杀上去”
俱力贫贺中被回纥亲兵的莽撞举动而不得不选择翻脸,而杜士仪这边,阿兹勒在见机极快地保护了主人之后,仆固怀恩亦是反应迅速。此次随行而来的并不是杜士仪的牙兵,而全都是他所属的嫡系兵马,他自然可以轻易如臂使指。看到阿兹勒和几个前锋营将卒架起杜士仪往后飞掠,他当机立断,身先士卒地上马率众朝对方杀了过去。当两边交锋之际,他避开迎面刺来的一刀,随即猛然厉喝了一声。
“杀了这些叛逆”
主帅一声令下,麾下应声如雷。而杜士仪被阿兹勒等人拖到后头安全地带,见身边须臾聚集了百余牙兵,他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在他的记忆中,黠戛斯和回纥可没有那么好的关系,可现在的事实却是回纥战败之后,遗民悉数托庇于黠戛斯,而磨延啜这个一族之主则是下落全无,仿佛和其父骨力裴罗一样凭空消失了。可是,骨力裴罗在长安期间就一直身体欠佳,磨延啜却还正在盛年,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么一个恨自己入骨的人会甘心沉沦。
而黠戛斯收留了回纥这些遗民后,并没有帮助他们复国,而是把人就此吞并,在扩充了实力的同时,也就埋下了相应的隐患。这一次的爆发显然就是铁证于是,他在赞赏地对阿兹勒点了点头后,随即就沉声吩咐道:“用传信筒吧”
阿兹勒连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了用油纸包裹的传信筒,解开之后点燃引线,就只见内中一道火光倏然嗖的直冲天空,随即化作了一颗明亮的火星,久久方才落下。
即便仆固怀恩正率军和俱力贫贺中所部激战,可混战之中的两拨人全都没有忽略这一动静。仆固怀恩固然微微色变,原本自恃这是自己家门口的俱力贫贺中更是登时大吃一惊,整张脸一时变成了铁青色。那道火光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杜士仪竟然还有援军
可事到如今,他就是想退缩也已经无能为力。他所带的固然是黠戛斯精锐中的精锐,而对方显然也是久经战阵,两边厮杀之际,更熟悉地理以及天气的己方竟是占不了丝毫上风。就当他咬牙切齿之际,他只听对面传来了阵阵号角声,他起初还以为杜士仪的援兵已经抵达,可发现仆固怀恩及其兵马竟是缓缓后退,他方才如释重负,慌忙传令下去约束己方兵马,伺机抽身而退。
这一仗打得太憋屈了,他从来就没想要和大唐正面冲突,都是回纥那些养不熟的狼崽子
、1088第1088章喋血
当杜士仪一行人缓缓撤离之后,俱力贫贺中即便很想将自己军中那些回纥奸细立刻抓起来清洗干净,可刚刚坏了大事的人中,也有土生土长的黠戛斯人,他生怕节外生枝,当下也只能赶紧带着兵马撤回牙帐。可是,当一路风驰电掣赶回了自己的地盘时,他就只见代表自己的大旗竟是降了下来,升在半空中的赫然是另外一面大旗虽然仍是骨咄禄,但颜色标记截然不同。
要知道,此骨咄禄并不是当年复兴了突厥的骨咄禄,而是黠戛斯诸部中,势力最大的一部,一直自诩为汉将李陵的后裔,和大唐天子攀上了亲戚,于是越发巩固了地位。尽管上一次朝觐随着杜士仪进京朝觐,并未挣来一个可汗的册封,但俱力贫贺中有足够的自信,得到册封只是时间问题。可现在,就只是这么大半日的功夫,牙帐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喊话,快”
情势不明,尽管家门就在眼前,俱力贫贺中却也不敢造次,立刻叫了亲卫上前嚷嚷。很快,他就看到牙帐之中一行兵马现身,领头的那个人赫然是自己的嫡亲弟弟,毗伽顿他自己早年从父亲手中接过俟斤之位的时候,父亲也好,族老也好,全都在自己和弟弟之间摇摆过,可随着毗伽顿在输了之后,仿佛破罐子破摔一样彻底沉沦,花天酒地任事不管,他也就渐渐对其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十年过去了,那个只会胡混的家伙终于再次露出了獠牙
“是你”
毗伽顿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仿佛露出了寒光:“阿哥,你当了这么多年俟斤,黠戛斯却还是老样子,你该退位让贤了”
俱力贫贺中一时目呲俱裂,可当他看到毗伽顿身后,一个人缓缓策马上来的时候,他方才明白,今次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他只知道回纥之主磨延啜在败北之后,便亡命天涯,再也不见踪影,可他根本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销声匿迹,而是藏在了自己这儿堂堂一族之主,和那些被打散安置,生活困苦的回纥遗民厮混在一起,磨延啜竟然能够忍受这种屈辱
磨延啜却不想和俱力贫贺中浪费时间,他深知此次夺权因为一个快字,给毗伽顿出谋划策调走了俱力贫贺中的嫡系,清洗了牙帐中剩下的心腹,剩下的便是把这位前俟斤彻底送上路,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截杀杜士仪毕竟,之前他派出的那寥寥十数人只是死士,为了能够彻底抹杀杜士仪这个回纥的生死大敌,他不得不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好在毗伽顿也有同样的雄心,在尚未解决外敌的情况下,两人一拍即合
“阿哥,以后等我死了,会下去给你赔罪,现在就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