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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称之为京兆公的时候,京兆杜氏能够比今日更加繁盛兴旺”
答应了杜思温,来日会挑选和儿子杜广元年纪相仿的杜氏子弟,放在身边耳濡目染,杜士仪心中不禁沉甸甸的。没有杜思温的支持,他走不到今天,可身后跟着庞大的宗族,也就意味着他这个目标会很大。然而,京兆韦氏细细数来少说也有十几房,最最出名的就有九房,可京兆杜氏呢此次他为十铨之一,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但杜思温根本都没有提,显而易见,杜思温是把希望放在今后了,而不在此刻一时一地之得失。
上元节后十铨注拟的前一夜,杜士仪又轮到宫中当值。尽管知制诰值夜中书省,是为了以备天子夤夜召唤书写诰旨,但杜士仪当了大半年的中书舍人,这种事情一次都没遇到过,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和衣而睡熬过一晚上而已。然而,这一天晚上他刚刚迷迷糊糊合上了眼睛不多久,就突然察觉到有人死命地推搡着自己。
“杜中书,杜中书”
惊醒过来的他见面前的人赫然是跟从自己的令史林永墨,他便揉了揉眼睛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陛下急召”林永墨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如此说了一句,见杜士仪果然也倒吸一口凉气,他便连忙提醒道,“外头已经有宦者提灯在等,杜中书还请尽快。”
、709第709章夤夜废太子
深更半夜走在兴庆宫中,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在这种时候,大多数宫宇的灯都是熄灭的,而这大冷天里呼啸而过的寒风不但一阵阵往人的衣领袖子里钻,还用那恐怖的声音对人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恐吓。若非引路的宦者手中提着的不是寻常的灯,而是避风的琉璃灯,只怕杜士仪早就在这凛冽寒风的夜晚失去了唯一的指路标的。
尽管他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脚下的鹿皮靴子还是絮了丝绵的,可从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强拖起来,又迷迷糊糊在这宫中一通乱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东西南北的方向,心中除却疑惑之外,还有难以避免的紧张。要知道,但凡天子夤夜召见拟定诏旨的事,都不会是什么小事。而在如今这时节,李隆基又想干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前头也有蒙蒙灯光。等到走近前去,他方才发现,面前是一座看上去和洛阳宫主体建筑大相径庭的简朴宫院。宫院门前守着的是两个提灯宦者。在这严寒冬夜中,两人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原以为他们是在此相迎的,可是,当他跟着前头引路的宦者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方才发现,他们只是纯粹的守门人而已,只不知道那僵硬的姿态是因为冷得僵了,还是因为长久以来便担任如此职责的缘故。倘若不是那眼睛还会动,简直就和雕塑无异。
“杜中书,陛下就在其中,请您进去吧。”
深夜见召,自有凭信,杜士仪倒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林冲被蒙蔽闯入白虎堂的勾当,即便如此,在踏进正殿的时候,因为屋子里那昏黄的灯光,再借助着外头的琉璃灯,他终于看清楚了头顶的牌匾山斋院。顾名思义,这里恐怕是天子斋戒的地方。尽管仍然对今夜被召见的原因不明就里,但当他走到门前时,还是没有迟疑地提高声音通报了一声。
“陛下,臣中书舍人杜士仪奉诏来见。”
“进来”
只从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杜士仪就听出了李隆基蕴含的怒气,等到进了屋子,他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登基二十余年,现如今已经年近五旬的李隆基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英气勃勃壮健魁梧了。他的两鬓已经不可避免地渐渐生出了白发,额头上一条条横纹更是无论白天黑夜全都清晰可见,这会儿,除却那些横纹之外,显而易见的川字纹格外醒目,再加上其冷冽的语气,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你总算是来了”李隆基淡淡地摆手阻止了杜士仪行礼拜见,直截了当地说,“朕此刻召你来,为的只有一件事。你,立时三刻,给朕草拟废太子诏”
此话一出,尽管杜士仪设想过众多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是最低微的,故而他不禁大吃一惊。直到这时候,他方才发现这屋子里并不是只有李隆基和他君臣二人。就在角落那儿的柱子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跪在那儿,即便只是背影,但如果他没猜错,恐怕那就是当今储君皇太子李鸿了
“陛下夤夜召见,竟是为了废太子”杜士仪不得不开口确认,见李隆基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就算再暗自埋怨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可今夜既然撞见了这种事,就已经容不得他脱身了。故而他没有被李隆基那冷淡的态度吓倒,深深长揖道,“臣敢问陛下,太子册立多年,缘何今日却言废黜”
“你问他”
这硬梆梆的三个字并没有吓倒杜士仪,他真的转身往皇太子李鸿走去,还有数步远处停下步子,同样一揖问道:“太子殿下,今日事出非常,还请明言缘由。”
如果换成从前,不管是什么时候,能够这样名正言顺地和杜士仪搭话,李鸿都会求之不得。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之前那一通雷霆当头砸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几乎丧失了最后一丝勇气,甚至连心中对父亲的满腔恨意,也仿佛在山斋院这种宫中最凄冷幽深的地方给压制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至少想暗示杜士仪什么,可最终他的喉咙却仿佛被完全堵塞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孽子说不出来说不出来朕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