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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之道,他就算犯嘀咕,也不会去阻人飞黄腾达更何况,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压下杜孚的气焰。
跟着这个前来邀请的从者,他来到幽州大都督府后头的一处幽静院落。一进居中的正房,他就看到杜孚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站起身来。
“十九郎,难得这次你到幽州来,我还以为能够并肩为战,想不到信安王竟然让你留守幽州”
听到杜孚这么说,杜士仪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便气定神闲地说道:“术业有专攻,此次信安王麾下名将如云,我就不用献丑了。正好我对裴户部敬仰已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其讨教讨教。”
杜孚本来还想炫耀自己这次会作为赵含章的副手,可杜士仪竟然对此轻描淡写不接话茬,他这话就说不下去了。尽管他并不相信杜士仪大老远从代州赶到幽州,却被李祎闲置不用,心里会没点想头,可这会儿直接说李祎的不是不妥,他就只能懊恼地附和了一句,随即方才强笑道:“难得我们叔侄重逢,你就留下一块用晚饭吧。今天晚上我命人备了水酒,赵大帅也会过来。”
听到这话,杜士仪万般庆幸自己已然有约,可脸上还不得不露出遗憾的表情:“叔父相邀,原本不该辞,但此前在堂上议事散去之后,裴户部已经相邀我晚上去他那儿共进哺食,一来我和裴户部第一次共事,少不得要多了解一些,二来我也想请教裴户部一些财计之事。实在要辜负叔父的好意了。”
刚刚大堂议事,杜孚即便是静塞军司马,但区区一军司马还不够资格与会,所以一直等候在外,赵含章一出来,他就亟不可待地去打听此次出兵的安排了,故而根本没顾得上杜士仪。此刻听到杜士仪已经和裴耀卿有约,他登时有些面色不好,可裴耀卿身为户部侍郎,在朝中的地位甚至可以说还要高于幽州长史赵含章,所以他竟没法说什么其他的话,当杜士仪坐了片刻告辞之后,他唯有恼火地用手在扶手上一拍。
此次大军征伐,杜士仪因为不得信安王李祎的待见,显然是捞不到什么战功了,回去之后代州长史的官职是否能保住还未必可知。可就是这样,杜士仪竟然还在他面前摆架子,不知好歹亏他本来还想在赵含章面前替其美言几句,届时赵含章劝一劝李祎,杜士仪还能跟随他这一路军马建功
不用敷衍杜孚这个长辈叔父,杜士仪自然心情畅快。等到把手头河东军马调派的事情做完,趁着和裴耀卿相约的时间还早,他就召见了此次随行的代州军兵马使段广真和云州军兵马使南霁云。知道他们必然已经知道,自己不会随军的消息,他就只是少许一提,继而就沉声说道:“我虽不随军,但信安王令行禁止,你二人在其麾下,务必记得遵守军令,严守军期,至于胜败进退,你们都是久经军阵的人,不用我教你们了。”
段广真还好,南霁云却还年轻,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使君真的不出征么别人都说,此次必胜,只要随军必定都有军功,所以”
“别人说倘若兵多将广就必胜,从前天后秉政末年,缘何会在营州之战中屡次败北,而且连损王孝杰等大将”杜士仪严厉地打断了南霁云的话,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好好记在心里,不要因为大军进发就轻敌。这不比当年固守云州,因为兵马太少,于是不得不行险一搏。大军进发,宁稳勿乱,不可冒进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记得时时观察别人,也可咨询段将军。”
说到这里,他就看向段广真道:“段将军,正明年纪太轻,你记得多多提点他。大军进发,不是儿戏,不容出一丁点的差错”
他在南霁云还这般年轻的时候就将其放到了如今的高位,固然是因为其坚韧又有功,但可不是为了揠苗助长的
、669第669章度支精髓,令君提亲
这场大唐对契丹和奚人叛军的大战,之所以选择幽州作为大本营,固然因为幽州北面就是奚族故地饶乐都督府,以及契丹故地松漠都督府的缘故,但也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幽州可以联通江南的便捷水运。从扬州的漕渠到汴州,然后转运黎阳,再从永济渠从黎阳直通幽州,全程水路要比陆路既节省人力,也节省物力。毕竟,这样大军进发所需要的军粮,只通过河北和河东两道固然也能够征用,但对于当地百姓的负担自然非同小可。
即便如此,要精确地计算补给的日程,民夫的数量,车马骡子的所需,以及居中统筹安排这林林总总,全都不是简单的事。尽管杜士仪不是初出茅庐的新进士了,可还是比不上裴耀卿的效率。而按照裴耀卿那天晚上和他饮酒谈天时无意中的一声叹息,宇文融当初主持户部的时候,效率何止更高一筹
两人固然因为那一次的交心而更进一步拉近了关系,但平日里自然更多的是公事公办。因为裴耀卿官居户部侍郎,又是此次行军的副总管,居于主导地位,而杜士仪更多的是具体负责统筹执行,所谓上行下达,各处协调他都是亲力亲为。因而李祎赵含章那两路军马不过出发了十天,他几乎也是跟着忙了十天,根本一刻都不得闲,这种时候,他才算是真正体会了后勤人员的辛苦。
功劳全都是前头浴血奋战的将士得了这固然无可厚非可后头忙得焦头烂额的支援人员却没有半点嘉奖,有时候着实是一件让人没精神的事,尤其是广大具体执行相应任务的人。他就曾见到幽州都督府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吏,忙了三天三夜,最终在他巡视的那天就这么斜倚在仓库中的粮袋旁边,竟是沉沉睡了过去。那时候,尽管幽州仓曹参军紧张得想要上前把人推醒,但他却出手阻止了对方,而且还解下了大氅上前去轻轻盖在了这位小吏的背上。
矫情也好,感触也好,前方流血,后方流汗,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此时此刻,他在接到前头赵含章令人快马传达初战告捷,要立时三刻预备好犒赏的军令之后,召见了留守幽州,这些天来几乎眼睛都熬出了血丝的幽州大都督府诸曹参军时,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布置下了这新的一轮任务后,随即便沉声说道:“前头将士能够获胜,固然是因为他们浴血奋战不遗余力,但也是因为后头能够及时补充各种物资军需。所以,我知道大家辛苦,但这辛苦若是能换来大胜,能换来前头少死伤几个人,便是值得的尽管军功簿上,未必有大家的一份,战后犒赏,也未必会赏赐大家的苦劳,但勒石记功的时候,裴户部已然允诺,必不会忘了大家这些天不眠不休的辛劳”
尽管这些听上去只是漂亮话,但杜士仪并不是自己当甩手掌柜,也是和别人一样忙得连轴转,每天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裴耀卿亦是如此,因此,这番话说出来的效果,自然让疲累欲死的官吏们稍稍提起了些精神,利既然没有,能够得到名,也总好过一无所获。当杜士仪又说,每日将会在一日三餐之外,额外提供绿豆汤等等解暑佳品作为犒劳的时候,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谁让今年的天实在是热得太早了,这晌午的大太阳底下只要站上一会儿就能出一身大汗,简直就已经提早进入夏天了
将新的任务安排了下去之后,杜士仪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径直拿着战报往后头去见裴耀卿。踏进屋子的时候,他就只听得裴耀卿正在对身旁一个令史模样的小吏吩咐着什么,尽管声音不大,但他还是依稀听清楚了其中的字眼。
“军粮算好日子不可多亦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