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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并非寻常从者,但他一向豁达不喜算计,杜士仪将他请进书斋之后,他就把这些想头丢在了脑后。毫不讳言地说了自己在长安的窘境遭遇后,他见杜士仪若有所思,便爽直地说道:“君礼还请不要见怪,当年你予我之名帖,我一直带在身上,然而当初出蜀之后,吴六郎不幸殒命,我一时心灰意冷,无意北上求功名,就在安陆定居了多年。如今北上长安,人事已非,你之前又一度受宇文融牵连而境况艰难,我不想再节外生枝,因而就不曾拿出你的名帖来。总而言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太白,你在安陆时既然要出发前往长安,为何不先来见我云州古城,代州古郡,雄关大漠,最是激发诗兴的地方,你若早来,我定当亲自为向导带你一游而且,长安人事复杂,你若早来见我,我至少可以告诉你该见何人,不至于走那许多弯路才是不是我夸口,如今的秘书省校书郎王少伯,也就是王昌龄,他进士及第过了关试守选的时候,也是我提醒他干谒何人,这才得以成功求得美官。至不济,你也可以去寻王夏卿王少伯等人。”
这些话都是推心置腹的实诚话,李白在长安落魄潦倒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去求助杜士仪的几个朋友。然而,杜士仪的朋友不是自己的朋友,是否知道他姓甚名谁还在其次,倘若一言不合,不是平添烦恼至于先访云州或是代州,他出安陆的时候,杜士仪尚任云州长史,他到长安数月一无所得之后,杜士仪便转任代州。想到杜士仪孤身一人到代州上任,恐怕千头万绪忙到死,他那时候来拜访,不是给人添乱吗
然而,这些话心里想想就行了,李白只是大笑道:“如今君礼再放这些马后炮,却是迟了我眼下两袖清风一文不名,到代州来访你这位高权重的故友,未知你可能打发我每日三顿酒饭么”
“你呀你呀”杜士仪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在心里一合计,他突然灵机一动,当即抚掌笑道,“你要吃闲饭,却是不能的前一阵子我才因为代州州学颓败一事大动干戈,甚至奏免经学博士许涛,刚刚还一番训斥骂走了功曹参军崔护。虽说我才临时委任了一人署理州学,但我还答应了上下学生,自己会不时前去亲自开讲,还会延请天下名士游学代州,给他们讲学。这话才说了没多久,你就亲自送上门来,那就别想跑了”
李白闻言险些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竟是惊诧莫名:“你让我去给州学的学生讲课让他们学我随性意气,最容易得罪人么”
“诗词歌赋,君所长也,虽则科场限韵,不同于平日作诗可以不拘一格,但谈诗论文却并不妨碍。更何况,太白诗赋之中的雄浑豪气,正和代地风骨相得益彰,这是天作之合”说到这里,杜士仪故意板起脸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不肯干活的人,没有闲饭可吃”
李白在长安时拜谒过张说,可却其诗赋却并不得张说欢心,而曾经在江陵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承祯,正在王屋山仙台观闭关清修,天子王公欲求一面尚不可得,更何况是他至于相交的其他友人,诗赋唱和把臂同游的众多,可谁会如同杜士仪一般,甫一相见就笑眯眯给他摊派了这么一件事
就在他哭笑不得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紧接着就是吴天启的声音:“郎主,我送茶来了。”
“进来吧”
吴天启推门进来,见李白那满是风尘的外衫都没换,正和杜士仪相对而坐,显然刚刚聊得正起劲,他不禁大为庆幸自己那灵机一动着实是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在两人之侧跪坐下来,低头用小火炉烧水烹茶,可支起耳朵也没听到半句谈话。正嘀咕时,他就听得耳畔传来了杜士仪的一声笑。
“吴天启,你虽给我请来了太白这贵客,可我记得,你跟我时日不长,我仿佛没对你提过多少太白的事。”
见李白闻言大讶,吴天启慌忙放下手正襟危坐,好一阵子才低着头嗫嚅道:“郎主是没提过多少,但肯定提过此人之名,既是我在千宝阁门前遇上了,想着郎主一贯是一片真心对友人,再者郎主给阿爷的信上提到过代州武风极盛,文士却没什么杰出人物,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李十二郎请了过来。”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这么说,自己竟是被这十五六岁的小家伙给骗了
杜士仪见李白那一副气结的模样,他登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轻咳一声道:“我自绵州和太白相识,又在成都同游过多日之后,却不知道他的下落,打听也无从打听,谁知道竟是被你误打误撞,把人送到了我的面前。你这自作主张很好,日后再接再厉好了,我亲自烹茶待客,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整休整,养精蓄锐,来日这书斋中的事少不得全都要交给你”
吴天启登时喜出望外,诺诺连声答应之后便退出了书斋去。而李白则是哭笑不得地对杜士仪道:“这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竟然还让他再接再厉”
“今日他能够误打误撞把太白送到了我面前,焉知来日不会再有其他的收获太白既然到了代州来,这古郡雄关,三晋名城,激昂意气写豪词,岂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也正好为我代州平添一段佳话”
尽管最初还有些犹豫,刚刚又得知自己应邀前来代州的真相,但品味着杜士仪这一番戏谑之言中的诚意,李白终于豪爽地应道:“我不少友人都远在荆楚之地,一封信去,还不知道何时会抵达代州。与其强求,还不如我给君礼做一回马骨,让大家领略一番,代州杜使君的礼士之风”
、642第642章诗仙最狂豪,禾稼重如山
李白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治国大才,杜士仪纵使熟读全唐诗,也难以断言,但要说诗词歌赋,李白敢称第二,那便显而易见无人敢称第一。据代州州学传来的消息,李白到州学讲课的第一天,便是酩酊大醉去的,然而他却在学生们一片哗然质疑之际,当即令众人随意命题,自己口占诗赋,两个时辰,一口气作诗十二首,长赋三篇,尽管不能说是每一篇都字字珠玑,但别人眼中的佳作却至少超过一半。
转瞬间,各式各样的请柬就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了代州都督府。李白狂狷豪气,好酒爱美人,却和代人的习性很是相合,既然成为众人竞相邀请的宾客,他有感于本地人豪爽的武风,席间舞剑,席后赠诗,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一时李十二郎的名声在代州可谓是家喻户晓。
杜士仪在私底下和王容提及此事的时候,也不禁暗叹吴天启的误打误撞。而因为有这么一个“客座教授”,代州州学开革了前头那些旷课如便饭一般的老师和学生,继而重新招生的时候,自然应者如云,好一番欣欣向荣的姿态。